一日,像顧三娘這樣的繡娘,每月有二錢銀子的工錢,她平日還會接些零活,也是按件賣給繡莊,每月除開日用,零零散散能攢下兩三錢的銀子。
這個時辰,繡娘們早就開工了,大家正聚精會神的低頭幹活,顧三娘進去了半晌,也不曾有人發覺,直到有個圓臉的姑娘抬頭穿線時才看到她。
“三娘,你來了?”那姑娘看到她,順手把繡針別在袖口,她又看到顧三娘精神有些不濟,於是甚麼也沒有多問,只說道:“你臉色不太好,怎麼不在家裡多歇幾日。”
繡莊的姐妹們都知道顧三娘剛死了男人,她們還猜測她大概不會再出來做活了,因此這會兒看到她,大家便停下手裡的活計,對著她好一通虛寒問暖。
獨獨有個身形乾瘦的婦人坐在繡架前不動,她見大傢伙圍著顧三娘,皺眉說道:“自己偷懶耍滑就罷了,怎的還吵吵鬧鬧的打攪別人?”
這婦人本姓劉,夫家姓宋,就住在縣城裡,因她年紀最長,繡娘們都叫她宋嫂子,她在金氏繡莊裡做繡孃的日子比顧三娘還長,原本她男人也在繡莊裡幹活,幾年前從高處跌了下來,半邊身子癱了,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家裡還有三個孩子,一家子老小全靠宋嫂子做繡娘來養活,偏偏她男人自從癱了,就變得疑神疑鬼,對著宋嫂子從來沒有好言語,這宋嫂子外頭要養家,屋裡還要受丈夫搓揉,性情也越發就古怪起來。
前兩年,平安州的寧王爺嫁女兒,在金氏繡莊訂了一幅百子帳,要是能為郡主繡嫁妝,即有臉面又有賞錢,繡莊裡的繡娘們都想接下這活兒,後來管永旺把這活兒給了顧三娘,自此,宋嫂子就對顧三娘有了成見,顧三娘一向避讓著她,好在繡莊裡的活兒,都是各做各的,故此倒是相安無事,誰知今日她剛見到顧三娘,就挑起刺來了。
那圓臉的姑娘,閨名叫做小紅,她剛進繡莊沒兩年,來的時候顧三娘教會了她不少東西,是以兩人雖隔著好幾歲,性情卻是最相投,她心裡替顧三娘打抱不平,便說道:“三娘心裡不自在,咱們姊妹不過是寬慰他幾句罷了,哪裡就耽誤宋嫂子你發財了呢。”
“要是不自在,家去給男人守著就是,還在外頭拋頭露面的作甚?”宋嫂子成心刮刺顧三娘,嘴裡說得話也陰陽怪氣的。
顧三娘冷笑一聲,她說:“你男人不讓你拋頭露面你都出來了,倒要你操心起旁人來了。”
顧三娘雖說好性兒,但也並不是一味的會忍氣吞聲,如若不然,她也不會拎著把菜刀就去找王金鎖講理。人敬她一丈,她敬人一尺,這宋嫂子存心找茬,若是再退讓,只會叫她得寸進尺罷了。
那宋嫂子被顧三娘一句話氣得滿臉漲紅,她男人癱了後就不能成人事,總疑心她在外頭偷漢子,有心想把她圈在家裡,可惜老子娘也沒掙下萬貫家財,故此每月發的月錢,都被她男人死死攢在手裡,差不多的人都知道宋嫂子的男人不拿她當人看,這事本是宋嫂子的心頭事,現如今被顧三娘當眾拿出來說嘴,宋嫂子便猛然站了起來,對著顧三娘罵道:“好不好的我還有個男人,你一個寡婦,男人剛死了幾日就外出走動,我勸你也要知些廉恥才是。”
顧三孃的臉色沉了下來,她盯著宋嫂子,說道:“宋嫂子,你倒說說我如何不知廉恥了,今日你要不說出個子醜寅卯,我只追到你家問宋大哥去。”
平時婦人們拌嘴總是有的,只是宋嫂子這話實在有些過了,有人便打著圓場說道:“算了算了,一個屋裡做活的姊妹,都退讓一步罷。”
這時,有個穿著比甲的嬤嬤進來了,她看到屋裡鬧成一團,沉聲說道:“正當午了,你們這才繡了幾針?要是工夫耍嘴皮子,還不如好好把活兒趕出來。”
眾人見管事的嬤嬤來了,便各自回到繡架前,那顧三娘瞥了宋嫂子一眼,說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