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忙前忙後,為這四人做了釀皮子,還有魚和肉,也並不圖那兩筐瓜。
人至暮年,水果才能吃幾口?
兩筐瓜今夜存在他們家裡,明天也會分給鄰里吃了。
他們贈給蛇王女兒幾雙女兒穿過的舊鞋子,還為這四人準備了幾套舊衣服,還有路上能用到的清水、乾糧。
茅頂泥牆,他們富有嗎?
是的,因為他們有比金子還貴重的善心。
這就是中原民風,質樸無華,傳承了幾千年。
雖然它漸漸變得稀薄,但從未真正離去。
臉盆這麼大的一隻碗,盛得滿滿的釀皮子。就算再美味,馮逢風與蛇王女兒只是兩個小女子,怎麼能吃得下?黑無常拼盡全力,也吃下了不到三成。
院外,白無常蹲在板凳上,吃得正香。
吃到一半時,肚子漲的蹲不下,剛想放下碗,看到老漢正大口扒食,頓時爭性大起。
難道我還吃不過他嗎?一發狠,死活將這一盆釀皮子吃下。
一老一小,看著對方的碗裡,連湯都不剩了,才相視哈哈大笑,白無常用筷子敲著瓷碗邊,對老漢笑說:“老人家心腸好,飯量好,必有福報。”
擦了擦嘴角上的殘食,老漢十分豁達:“不圖大富大貴,只圖子女平安,挺好,挺好。”
夕陽落,繁星出。
白無常還在與老漢說笑,談些風土人情,村落故事,倒也有趣。
見兩人久出不回,女主人追了出來,看到兩人手中空空的大碗,對老頭子發了脾氣:“那麼逞能,這一大碗全吃下去了?”
老頭子將碗向女主人,逞能的強笑:“再給餓添滿,餓還能吃哈去。”
一把奪過老頭子手裡的碗,狠狠的推了推他的頭,斥他:“來了人就逞能,餓還不知道你?快莫要跟後生娃聊天咧,人家趕了一天的路,要歇哈了,明早還得趕路尼。”
老漢摸著被她推的地方痴笑,寵愛的看著數落自己的老伴兒。
年輕時,這二人必定也是極盡風趣的歡喜冤家。
數落完老漢,又對白無常說:“炕燒得火熱,快去睡哈,解乏的恨。”
老婆子將白無常手裡的碗也收走了,率先回屋。
兩人起身,同往回走,老漢悄悄對白無常說:“後生娃,將來找婆娘,一定要找刀子嘴豆腐心的,能幹活兒,能疼人。”
中原大地,男尊女卑,主婦敢當著外人的面斥責當家的,恐怕真正受到溺愛的,是他的婆娘。
熱炕果然解乏,一躺下便讓人倦意大生。
細心的女主人,還在炕中間挑掛了一道粗布簾,用以遮擋男女同鋪。
屋內的六丁六甲沒有騷擾黑白二君,這反倒讓白無常有些寂寞。
兩個女子悄悄的跑出了屋外好幾次,神神秘秘的。白無常全當不知,心裡做笑,白天吃了甜瓜,晚上吃了酸辣,再加上火炕助力,肚子裡不打架才怪。
她們折騰了幾次,估計已經清空腹中殘物了,這才呼吸漸重,緩緩入眠。
白無常起身,悄悄出院,走到離院落不遠的一株棗樹下,倚靠起來。
時節未到,秋棗未結,枝葉濃密。
一般的棗樹又細又小,僅有兩人多高。
這顆棗樹卻分外粗壯,約莫需三人合圍,估計至少也歷經五、六百年的歲月了。
月光透過枝葉,灑在他身上,斑斑點點。
出了沙漠,夜裡仍有涼意,卻已不再冰冷難熬。
少靜了一會兒,白無常輕輕一笑,吟道:“我已披星而至,你為何不來相聚?”
他在等誰?
話音落地,枝杈間傳來咯咯一聲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