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擺滿了各色桌凳,一看就是各家拼湊出來的。
大鍋旁邊有條案,十幾個村婦正在忙碌。
剝蒜的,切蔥的,磨香油的,調姜醋的,一派喜慶的景象。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副場景,還以為是誰家的娃娃定親呢。
其實,只是嫂子在煮麵。
麵條,又長又瘦,取了長壽的吉祥音,所以,過壽的時候,一定要吃一碗麵條。
不知道土地爺能不能吃上人間的面,但村民們今天卻能飽了口福。
因為這碗麵,是嫂子煮的面。
有人說,神廚在民間。
久沾廚房煙火氣的人,誰做不出一兩樣拿手的飯菜?
可是,能將一碗普通的素面,做出人人稱道的水準,這恐怕已不是神廚了,更像是廚神。
所以,嫂子常被村裡人笑說是灶王奶奶下凡。
可是,誰又見過這麼好看的社王奶奶?
嫂子在大鍋邊煮麵,她雙手各用一雙筷子。
很長的筷子,長到像兩根剛劈下來的竹子。
鍋很大,如果沒有這樣長的筷子,也攪不動整鍋的麵條,麵條不免要失了筋道。
嫂子頭扎藍色頭巾,身上粗布麻衣,看上去與普通村婦一般無二。
她不施脂粉,身材纖細,若只看背影,像是一個未出閣子的大姑娘。
可惜,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眼角淡淡的細紋,似乎在訴說她已渡過了四十個春秋。
村民都希望時光能倒退二十年,親眼看一看嫂子少女時的風華天姿。
嫂子的指力一定超群,否則,怎麼能將四根長竹一樣的筷子,耍得遊刃有餘?
第一鍋麵已經煮好,嫂子依然用長筷將麵條分成了四十大碗。
麵條分得均勻,似乎每碗的根數都相同,真是歎為觀止。
二十碗淋了嫂子親手調好的澆頭,二十碗放入醬油、蔥碎、香油、蒜泥、老醋幹扮。
香味四散時,男人們將碗碟兒敲得山響,早就按捺不住了。
在這個時候,無論女人們怎麼笑話男人嘴饞,男人都不在意了,只要能分到嫂子煮的一碗麵。
白衣人早就擠到村民的桌子旁坐好了,他也分到了一碗,卻忍痛的將麵條推給旁邊的小孩兒。
他咬緊筷子,回頭對站著的柳春佳搖頭:“忍住,一定要忍住,老湯麵會更香一些,我們等到最後幾碗。”
昨日,五十萬兩銀票在他手裡視而不見,今天,卻對一碗素面垂涎欲滴。
春佳低眉,偷偷一笑,這人,雖然滿嘴胡話,也有幾分天真可愛。
看到村民們吃得雖香,但都在狼吞虎嚥,白衣人不免咂嘴搖頭:“這種吃法,浪費了滋味,怎麼能嚐到其中最美妙的地方?牛嚼牡丹,可惜,可惜。”
在村民們吃了半碗麵的時候,第二鍋麵條入了沸水。
嫂子在挑面的時候,猶如雙手起舞。
麵條在她的舞動下,在沸水裡翻騰,像一條條鬧江的小白龍。
越是筋道的麵條,越不該安分的被水烹煮。
嫂子深諳其道,所以,麵條在她的筷尖一刻不停。
白衣人盯著嫂子的手法,又回頭對春佳笑言:“你好好跟人家學學,將來我去你家坐客的時候,也好給我煮一大碗。”
家?
春佳心頭幾分酸澀。
自小被師父養大,從來不知道父母是誰。
如果連師兄都不是師父的親生子,我還會有家嗎?
春佳輕輕笑了笑。
女人的笑,是最美的答案,雖然你不知道她想說什麼。
男人們吃光了碗裡的面,又敲響了碗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