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只好暫且閉口不言了。楊修那些小年輕可以隨便發表意見。中則有功。即便說岔了,那也是閱歷不足之故,曹操必不會因言而罪人;荀攸之輩就不同了,獻言若錯,往小裡說是大挫自家威望,反為小輩所笑,往大里說,可能直接影響到曹操的決策。破壞了有利的局面,所以——正如是宏輔昔日所言:“百言百當,不如一默。”
現在正是該默的時候。
曹操左右瞧瞧,聽不見任何反對的聲音,不禁一攤雙手,說咱們暫且就先如此認定好了,周瑜遣馬良詐降,欲圖誘我往攻江夏,並在彼處設下了圈套。若真如此,吾等又該如何應對呢?他設了圈套。我就不敢去,難道繼續頓兵江陵堅城之下。一籌莫展不成?
就算周瑜真的抽調了兩萬多兵去增援江夏,只要他守禦得法,咱們也是無法在短時間內攻破江陵城防的,周瑜見咱們不上鉤,再把兵調回來也完全來得及。說不定他所謂的圈套,正是要逼我強攻江陵,妄圖搶在他趕回來之前破城呢——倘若如此,則折損必大,吾不為也。
黃射說我願意再寫信去江夏,勸說父親歸降——他昔日不肯降,是因為感念劉表的舊恩,如今劉表都被周瑜給軟禁起來了,若要相救,只有降曹抗孫一條道路可走。倘若父親肯降,這局自然便破。
夏侯惇建議繼續推出礟車來攻打江陵城,迫使周瑜回援,待其返回後,咱們再前去攻打西陵不遲啊。
曹操一時也無良策,只好一方面派黃射寫信給黃祖,另方面安排夏侯惇翌日主攻,李典輔之——既要給城內造成強大壓力,又力求少損兵馬,這城該怎麼攻,你們下去好好謀劃吧。
天色也晚了,於是散會,各歸營帳。曹操卸了盔甲,抱著被子盤腿坐在睡席上,左思右想,就是琢磨不透周瑜將會在江夏設下何等圈套,難道僅僅是靠馬良的詐降信嗎?我要不要遵從前議,親自跑一趟江夏,當面摧破其謀?還是穩妥起見,暫且不去攻打西陵?
想著想著,就有點兒迷糊,正打算躺下來睡了,忽聽帳外傳來嘈雜的人聲。曹操裹著被子喝問,就聽許褚稟報道:“高將軍遣軍士來,有軍情稟報。”曹操說我已經躺下了,就不起身了,且隔著帳門說吧。隨即就聽到軍士的聲音:“漳水上有火光閃爍,似有南軍欲襲我後路也——請求增援。”
這所說的“漳水”,並非鄴城附近的漳水,而是一條長江的支流,又名南漳,發源於荊山山脈,在江陵以西注入長江。南漳水很狹窄,又頗淺緩,與長江不同,行不得大舟,卻易涉渡。曹軍十餘萬眾,列營三十里,最西面臨近南漳水的,乃是曹仁部將、裨將軍高遷之營。所以高遷發現水面上有火光閃動,懷疑是南軍趁夜潛出城外,或者妄圖偷營劫寨,或者妄圖插到曹軍背後,斷其糧道。
可是曹操聽了稟報卻不禁笑出聲來:“何其拙劣乃耳!”下令高遷緊守營寨,以防偷襲,不得隨意出戰,自己也不會派遣援軍過去。軍士領命去了,許褚忍不住挑開帳簾,進入大帳向曹操請教——他是曹操心腹愛將,不怕見到主公衣衫不整——“丞相何以不懼其潛出我後耶?”
曹操耐心地給許仲康解釋:“若圖擾吾後也,何必涉渡南漳?”你悄沒聲地從南漳水西岸過去不完了嗎?道路雖然難走一點兒,總比跑東岸來被我軍發現行蹤要強啊——“若圖襲吾營也,何必舉火?”哪有高舉火把,大搖大擺前來劫營的道理?
“彼欲圖東,乃故出其西,使吾以為江夏無防備,易取也……”這分明是聲東擊西之計,周瑜想在東線打我的埋伏,所以假裝要從西線發起反擊——“若遣軍往援,是自亂陣腳,反為所疲,吾不取也。”大半夜的要是派兵過去增援,結果撲一個空,白白地使士卒疲憊,反倒正中周瑜下懷啊。我才不會上當呢!
許禇聞言拜伏:“丞相妙算,周瑜焉能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