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辭職,立變白身,基本上不會有並無實職卻仍有散官、品級在身的情況出現。即便做到三公,去職後再起,也得先做會兒中級佐官——比方天子親闢的顧問官,或者三公徵辟的屬僚,等等。
以是勳的身份、名望,倘若辭了職,再入宦途,最佳途徑就是重進相府——這倒是他樂意乾的,要為新公國設定官制系統,當然必須入幕啦——然而一旦銜接上出了點兒問題,未必還能遽掌實權。所以啊,我不辭職,只是私信跟曹操打個商量,你給我挪回中央去吧。
至於幽州刺史的後繼人選,是勳毫無避忌地推薦了廣陽郡守、一直跟自己合作無間的司馬懿接任。
官場上慣常見到的現象就是“蕭規曹隨”,除非靠山很硬,或者能力很強、性子太野,一般情況下新任職的官員是不會推翻前任基本政策的,這既有利於政策的延續,同時也會滋生惰性。你想啊,不更舊制,做好了是我的功勞,做錯了還可以推給前任,而若變更舊制,出了問題全都得我一個人扛著呀。
當然還有句話叫“人亡政息”,然而是勳只是奉調回京,並非掛了,政治影響力仍在,他不相信有人繼了自己幽州刺史之職後,敢冒得罪自己的風險去推翻抑壓大族、分化烏丸、扶持鮮卑、鼓勵海貿的基本方針。他怕的是新任者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即便不變舊制,仍然可能把事情給搞糟了。自己這些政策,司馬仲達都是直接的參與者,不能說跟自己的理念完全相同,大方向總是不錯的,若有仲達相繼,乃可放心離去也。
薊縣、許都,相隔遙遠,曹操雖然接受了是勳的請求,表面上也總得走走形式,找幕僚商量商量啊,跟天子遞遞奏章啊,再加上找合適的空位安排是勳,這一拖就拖到年底了。十一月中旬,終於有天使趕至薊縣,調是勳入都為光祿勳,升廣陽太守司馬懿為幽州刺史。
是勳接了詔書以後,一邊交割政務、整理行裝,一邊還跟那兒直皺眉頭。關靖問他:“主公何所憂也?”是勳說你也知道我還都以後想要做些什麼,但光祿勳事務繁冗,只怕從此要忙得一點兒閒空都剩不下啦——我寧可他給我個左右啊,虎賁啊,羽林啊中郎將啥的,品級低點兒就低點兒吧,免得食少而事繁。
關靖聞言,不禁捻鬚而笑,說:“人有得賜百金者,身負之,而謂不得賜者曰:‘惜乎太重,何不賜帛?’或問何不以車載之?對曰:‘是乃不顯也。’其主公之謂乎?”
有個人獲賜了一百斤錢,直接背在身上,還跟沒受到賞賜的人抱怨,說這玩意兒太沉啦,幹嘛上級不賞點兒輕便的絹帛呢?別人就問他啦,既然嫌沉,你幹嘛不用車來裝,而非要背在身上?此人回答道:“那就無法向旁人炫耀啦。”關靖說主公您現在就是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
光祿勳是啥官兒?是正經的九卿之一、中二千石,為朝廷顯要,別人求還求不來呢,你倒閒事兒忙?你知道光祿勳的基本職司嗎?一是掌管宮廷的守衛重責,二是管理諸大夫和各級郎官,乃是皇帝的顧問總長。曹操這是覺得有一股政潮將至,所以不放心天子,要讓你去監視宮廷啦,也只有主公你的身份、名望,以及跟曹操的姻親關係,才能負此重任,你有什麼可埋怨的?
難道你的理想不是輔佐曹公,澄清天下嗎?你是想躺在過去的功勞簿上從此吃閒飯嗎?怕忙、怕操勞怎麼成啊!
然而是勳還是皺眉頭,反問道:“其車何在?”錢不用背在身上,可以裝車,問題我的車在哪兒呢?誰能幫我操持庶務,使我可以無為而治呢?
他說士起你是知道我的,運轉天下、揮斥八極,我對自己有信心,但勤勞庶務,非我所長也——在幽州我不就指個大方向,具體事務全都委派你跟子瑜、孔明他們去辦的嗎?入朝不同在幽,手下全是一票朝廷委任的正經官僚,不是自家徵辟的僚屬,就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