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兵馬殺入城中,救援曹操,而自己則指揮著餘部在城外接應,但是一個不慎,為眾兵所推湧入城——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這一方面是為事所迫,城門前的火場,只是被撞木衝開了一條很狹窄的通路而已,眾軍都在前湧,他就根本沒有空隙可以撥轉馬頭,逃將出去。同時也是因勢所迫,倘若始終留在城外還則罷了,既已入城,眾目睽睽之下再想抽身,軍心會不會因此而喪?事後曹操(倘若他還活著的話)又該怎麼看待自己?這與臨陣逃脫有何區別?
這也是因情所迫。是勳雖無大志,心腸卻軟,從不忍心見相熟之人蹈於死地,從前有管亥父女,此刻則有曹操父子,再加上曹安民和典韋。自己要是這時候退出城去了,那四人若有所閃失,將來又如何面對曹德和太史慈呢?
最後是本心,這數年來,是勳一直在為曹操奔走,為的就是輔佐曹操儘快統一天下,終結亂世。他是沒有什麼宏圖大志,倘若對歷史的走向並不瞭解,或許也如徐州的陳登、荊州的蔡瑁等人一般,能夠保安一方。保全鄉梓、親人。於願已足。天下大勢,哪裡是他敢於干涉的呢?但在原本的歷史上,其後就是五十年的鼎立紛爭,然後經過西晉短暫的統一後又是五胡亂華、南北分治,整個中原前後動亂了數百年之久。作為一箇中國人,既然有可能並且也確實對歷史作出了一定程度的改變,又怎忍心讓那一幕幕復見於這條時間線上呢?
曹操要是死在了壽春,天下又將如何?統一又能寄希望於誰人?劉備嗎?孫策嗎?劉備被他坑了一道。如今屈居琅邪半郡,在群雄環伺之中等於白手起家,真的能夠完成這一偉業嗎?孫策割據江東,以這時代的人口分佈和生產狀況而論,江東絕非可取天下的基地。後事難以預料,是勳陷身其中,就如同瞎了眼、聾了耳一般,再難尋覓前進的方向。倘若真的如此,苟且而活,又有什麼意義?即便仍然可以錦衣玉食下去。又與當日在窮坳之中苦苦地掙扎求存,在精神層面上有多大的分別?
所以若不進城還則罷了。既已進城,便無退路,他只有繼續向前,去救援曹操,或者給曹操陪葬!
是勳進入壽春城的那一刻,在馬背上返身向後,也不管有沒有人聽見,有沒有人從命,連續高聲下達了兩條指令——“速報程參軍與子和將軍知道,城門已開!”“半數隨我去救主公,半數留在城外,繼續清理火場!”
隨即轉過頭去,手舉長刀,又釋出了第三條命令:“都跟我高喊——業已擒斬袁術,請主公出城檢視首級!”
他這麼做,一是為了尋找曹操——總不能直接喊“曹公何在”,然後曹操回答“我在這裡”,接著距離更近的袁軍先衝上去把曹操亂刀分屍——二是為了亂城內袁軍的軍心。麾下曹兵聽令,一起吼叫起來,只可惜聲音不夠整齊,聽上去就模模糊糊的,不細辨還真搞不懂這些傢伙在叫些什麼。是勳這個懊惱啊,倘若孫汶在此,光他一個人喊,就能使半座壽春城都聽得分明!
只可惜,孫汶這時候還被羈押在城北的大營中呢……
進城約摸數十步以後,是勳終於得以奮力勒住了坐騎,那是因為他們脫離狹窄的火道和城門洞,進入了一片開闊地。一般情況下,城門附近都有大片空場,不允許建屋蓋房——當然違章建築任何時代都是避免不了的,但在圍城當中,這些建築總會被第一時間清理掉,一則是為了避免敵軍從城外拋射火矢,引發城內大火,二則防守城牆所需要的土木物資,也首先從最近處搬拆調運。所以進了開闊地以後,曹軍再沒有那麼擁擠,是勳才勉強頓住了前衝之勢。
是勳雖然自稱不懂打仗,但實際上,他比這時代絕大多數沒有上過戰場計程車人都更懂軍事。一則《孫武子》、《孫臏》、《吳起》之類的兵書,並非士人的必修課,是勳卻是都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