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拆穿假是勳的真面目——還希望靠著那位給自家留條後路呢,好不容易搭上橋樑,豈可遽拆,斷己之途?可他要是能夠殺死真氏勳,把腦袋往假是勳面前一獻,都不必要解釋什麼,自然市恩於彼——還是大恩。可是逮不著真氏勳,只是預先隱晦地通知,請假是勳當心,這恩德也便有限,說不定還抵不上仇怨呢。
怨從何來?但知曉此事內情,對於假是勳來說,即為大仇,很可能會想要殺人滅口的呀!
那麼假裝自己從所未聞此事?或許能夠瞞得一時,卻未必能瞞一世,後患也是相當大的。真氏勳曾在自家為奴,最近自己又到處畫影圖形,捕拿此人,這風聲要是傳到假是勳耳朵裡,他還能猜不到根由何在嗎?更可怕的是,要是萬一對方誤解了自己的這番良苦用心,還以為奇貨可居,自己是打算利用真氏勳來要挾他,那仇怨定然就結得更深了呀!
我為什麼要知道這事兒呢?既然知道了,就不得不摻和,但有摻和,事成則罷,不成反易結怨。想到這裡,柳毅更是把真氏勳恨之入骨——那賊,怎麼就認定我可以助他恢復真實身份,非要將內情向我合盤托出呢?至於自己當日好奇心旺盛,反覆追問,自取其疚之事,柳毅自然選擇性地遺忘了。
想來想去,以後樂浪與幽州將會加大來往,加深關係,那麼自己搜捕真氏勳的事情,就未必真能瞞得住,與其被假是勳誤會別有用心,還不如先向他透露一二——告難示警,恩雖不厚,總算是表達了自家的善意吧。當然啦,倘若對方派來的是旁人,便可直接請使者傳話,可如今派來的就是是家人,為免是峻起疑,還是不告訴他為好……要麼,我透過書信警告是勳吧。
柳毅才問完是峻的出身、家族來歷後,便突然陷入沉思,半晌不語。是峻覺得挺奇怪,舉起酒杯來敬,卻連喚了三聲,柳子剛方才回過神來。是峻不禁就問啊:“府君何所思也?”柳毅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態,趕緊找藉口敷衍:“吾所思者,是使君也。昔使君為朝廷出使遼東,毅與之相談甚歡,於使君之才、之德,深為欽服。今知治中為使君兄弟,相貌果然彷彿,因就治中而思使君風采,渴盼再會,故此沉吟。”我想你哥了,不成嗎?
是峻心說你這話究竟何意了?是想要跟我七兄見上一面,好當面鑼、對面鼓地把合作方案給敲定下來嗎?你是覺得我分量還不夠吧?於是趕緊說:“府君有言,自可告之於峻,峻歸與兄言之,必不有負府君之託也。”你跟我說就行了,我也有一定的專斷之權。
柳毅卻心說這事兒還真不能跟你說,趕緊岔開話題:“因思昔日是使君在公孫將軍宴上,受毅之邀,口占一詩,大是佳妙!”環視眾人:“惜卿等無緣得見昔日是使君風采,毅今日借酒,乃可一誦也。”當即就把是勳當天做的那首詩給背誦了一遍。
是峻聞之大喜,心說啊呦,這個**!
是峻有是勳這麼個族兄,那真是佔了大便宜了,他利用是勳的名頭,在許都士人之中是如魚得水,到處都吃得開啊。要是有人請他賦詩作文,他一定會說:“吾兄珠玉在前,峻又安敢東施效顰?”然後就背一首是勳的詩,雖然不是自己做的,照樣引來滿堂喝彩。所以是勳但有詩文,是峻是全都要蒐集、抄錄下來,並且背得滾瓜爛熟。
是勳此前出使遼東,所抄襲、刪改的那首高適的《塞上》,回來便先後背誦給諸葛亮和曹操聽,對方都一語道破,說結尾不大給力。是勳說那是為了勸諫公孫度,臨時想的例子,事起倉促,難免落了下乘,乾脆把結尾給改了,重新修訂為:
“東出盧龍塞,擁旄駕長車。亭堠列萬里,漢兵猶備胡。邊塵漲北溟,虜騎遮道呼。遼東兵雖銳,方伯意猶孤。相國乃奮纓,按劍出皇都。總戎掃瀚海,一戰斷單于。鐵甲三十萬,驃姚百千餘。聞戰皆踴躍,虜首割為膴。倚劍立高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