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且慢。”是勳轉過頭去問他:“孔明將何所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啊?月光之下,就見諸葛亮雙眉緊蹙,略有些猶豫地說道:“此事或有蹊蹺……適才先生語,宴間也並不見公孫從事有心向朝廷之狀……”
是勳心說那又如何?就聽諸葛亮繼續說道:“設公孫將軍欲擒先生,當急遣兵來,如何倒使公孫從事捷足先登?況來時見府中警備森嚴,如何我等一路行來,卻並不見一人?先生居處,竟連僕役亦皆不見矣!”
是勳聞言,心裡也不禁“咯噔”一下,暗道一聲“所言有理啊”。公孫峻或許有能量把僕役和守兵全都遣開,方便我們師徒二人逃亡……但這只是平常時候而已,真在公孫度想要謀害自己的緊要關口,他還敢這麼幹,就不怕事後查問起來,將難匿行跡,難逃罪愆嗎?倘若是救人心切,寧冒危險也要放自己離開,適才畫圖,又為何不肯落著一字?
是勳今天喝得有點兒多,加上公孫峻驟然來傳凶信,心中一惶急,腦子就徹底亂了。如今被院中清風一吹,酒意略散,加上諸葛亮的提醒,終於醒悟了過來——老天爺啊,這別是一個圈套吧!
只要把我們師徒誆走,公孫度必然以為朝廷疑他,則欲不與二袁合而不可得矣!
可是轉念再一想,這終究只是一種猜測罷了……倘若公孫峻所言是實呢?究竟是使命重要,還是自己的性命重要?想到這裡,不禁又望向諸葛亮……是勳對孔明是很信任的,既包括對方的智謀(雖然或許還不夠成熟),也包括對方的人品,如今身處難以抉擇的險境,就忍不住想要揪住這根稻草,請諸葛亮幫自己拿個主意——“若孔明為吾,當如何處?”
諸葛亮眉心一擰,話語鏗鏘:“人豈有不懼死者乎?然若死國,死而無憾矣!”
是勳聽了這話就一哆嗦,心說我多餘問你,你就是一千古忠臣的楷模,哪怕只有一丁點兒的疑心,也斷然不肯放棄使命,就此離去。因為要是留下來,生死還在未定之數,要是就此走人,那此番的使命就徹底失敗了呀!
那麼自己終將如何抉擇呢?是勳猶豫少頃,也終於下定了決心,當下把節旄朝向馬廄旁一靠,招呼諸葛亮:“且隨我來。”
“先生……”諸葛亮還待要勸,就見是勳已然跨上了馬,大搖大擺地就奔府門去了,他沒有辦法,也只好匆匆跟上。時候不大,兩騎已至府門,有小吏出來招呼:“天使欲往何處去?”
是勳抬手把公孫峻所給的令符一揚:“吾有急事,須得出府辦理。”小吏驗過了令符,不敢擋駕,急忙開啟偏門。是勳策馬而出,卻又突然回頭,詢問道:“樂浪涼府君尊邸,在何處?”
小吏趕緊指點,說距離不遠,往西兩條街就是。是勳點點頭,催馬便行。諸葛亮追上來,低聲問他:“先生欲往拜會凉府君乎?”是勳淡然而笑:“若不識此城人心向背,又如何為曹公羈縻平州?”
諸葛亮心說你是真心的嗎?不是想扯著涼茂當嚮導,然後一起落跑?暫時不敢多言,只好跟著是勳直奔涼茂府上。通傳進去以後,時間不大,涼茂匆匆迎出:“不知宏輔夤夜來訪,有失遠迎……”是勳下了馬,一擺袖子:“且將我馬上行李都棄去了——入內再說。”
他跟著涼茂進了正堂,分賓主落座,諸葛亮就在是勳身後侍立。是勳也不向涼茂介紹諸葛亮,開口就問:“平州群僚,誰人心向朝廷?”
涼茂苦笑道:“居海之遠,安有心向朝廷者?自柳毅、陽儀而下,皆欲公孫自王耳。”
是勳緊跟著又問:“二袁、樓班,何日進入襄平,可有與公孫度面會否?”涼茂回答道:“彼等前日入城,陽儀接待。公孫度欲與相談,是茂言彼為叛逆,朝廷申令捕拿,安可收納?公孫度似頗猶豫,又聞天使將至,故此暫令其別居,欲待見過天使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