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坐在屋簷下繡著一個荷包，那是要繡給雨子的，明日她就要嫁入徐家，成為他的妻子，他身上的任何貼身之物都要她來做。

正低頭思索著要繡翠竹還是松柏的花樣時，隔壁馮大娘過來了，一進門就樂呵呵地對她道恭喜。

落雪自然是要熱情迎接，馮大娘拉著她的手道：

&ldo;落雪啊！你明天就要出嫁了，大娘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你，這裡有幾罈子桂花酒，算是大娘送你的賀禮。&rdo;

&ldo;多謝大娘，明日酒樓會大擺筵席，到時你和各位街坊鄰居一起去吃喜酒，不用怕給我費銀子，大喜的日子，不心疼銀子。&rdo;

&ldo;那感情好啊！大娘一家和街坊鄰居們就沾你的光，順順你的喜氣。哦，對了！你弟弟來了，就在巷口等你，我是特地來告訴你的。&rdo;

&ldo;啊……多謝大娘，我知道了，我待會就出去。&rdo;

送走了李大娘，落雪站在院子裡沉思了許久，最後無奈地嘆息一聲，鎖上院門走出了巷口。

周琛子今日沒有穿鎧甲，而是穿著一身青藍色的便裝。落雪站在巷口的桂花樹下，眼中有淚湧出，她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見過周琛子了。

她逃避著自己的這個弟弟，只知道每年的某個時候，他總會託人送來衣物和銀子，還有一封書信，可她這麼多年來一封都沒有拆開看過。

落雪抹去眼淚，緩步上前，周琛子轉過頭就看見落雪走來，疾走幾步上前，突然又頓住了。

兩個人就站在那裡相望著，默默兩無言。最後還是周琛子開口道：

&ldo;半個月前聽說你就要出嫁，我特地回了老家，在以前家的院子廢墟里，挖出了娘給你和二姐姐埋下的女兒紅。&rdo;

一句話讓落雪的淚又落了下來，她背過身去不住地擦淚，家，這個遙遠又熟悉的名字，她早就失去了。

在敵人馬蹄的踐踏之下，那個生她養她的故城早就不復存在了。

&ldo;你回去，就為了拿這些酒？&rdo;

&ldo;我還給爹孃，二姐姐還有父老鄉親們上了墳，耽擱了一些時日。我跟爹孃二姐姐說了你要出嫁的事，他們一定會很高興。&rdo;

&ldo;那就好，我不孝，連上墳都沒有回去過一次。&rdo;

&ldo;親人們不會怪你的，我把屬於二姐姐的那份酒也帶來了，她是不能體會到嫁人的心情了，就讓你替她感受吧！&rdo;

落雪回過身，看著高自己一個頭還多的弟弟，昔日拉著她的手要糖吃的鼻涕小孩，已經長成了威武雄壯的少年郎。

時光毅然過去，很多東西已經不會停留在原地等待了。

她走到周琛子身後，那裡是整整一車的女兒紅，罈子上貼有紅字，標明著年份。整整二十一壇酒。

在她出生那一年，娘親埋下第一壇酒，之後每年，娘親都會埋下兩壇酒。

娘親說埋到她及笄之年就不埋了，然後等她和妹妹出嫁之日，搬出來給客人們喝。

酒還在，味道越發的醇厚綿長，可埋酒的人卻已經不在了。她十歲那年，城破家亡，什麼都不存在了。

&ldo;你有心了，還記得娘親埋的酒，挖出來給我送過來。&rdo;

&ldo;你是我姐姐，不管你認不認我，你都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rdo;

&ldo;沒用的，你只要一天不離開蘇家軍，我一天都不會認你。&rdo;

&ldo;這麼多年了，你何苦如此，你就這樣恨蘇家軍嗎？你自己不照樣在蘇家為奴為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