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六里地。
她聲音輕柔,是陸成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終於忍不住回頭看她。
凝香忽然意識到自己話多了,頓時紅了小臉,急急低下頭。
人家想去府城就去府城,她問那麼多做什麼?
她心思都寫在臉上,陸成忍笑道:“我三叔住在府城,我有事找他,順便就拉柴去賣了。”
凝香恍然大悟,卻因為方才的尷尬,不想再說了。
她不說,陸成想到她朝李進寶的甜甜一笑,閒聊般問道:“你在侯府做了幾年了?以後有什麼打算?一直當丫鬟,還是攢錢贖身?”
這姑娘美,性子柔,陸成無法否認自己有點動心,附近村子不是沒有好看的姑娘,但她是第一個讓他冒出接近念頭的人,故想問個清楚。如果她一直想當丫鬟,他只能放棄,若她有心贖身,他就想試試。
心裡想著嫁娶,語氣卻很是隨意。
贖身是恢復良籍,當丫鬟或許會過得富貴,卻是賤籍。
凝香怕被鄉人誤會她自甘下。賤,捏捏油紙包邊角,垂眸道:“我想贖身,弟弟太小了,我想回家照顧他,不過我也不確定何時能出府,還請你別告訴旁人吧,否則傳到主子耳中,我怕他不高興。”
贖身回家,撫養弟弟。
果然不是那種被富貴迷了眼睛一心想當姨娘或嫁給管事的丫鬟。
陸成盯著她柔美的側臉,越看越喜歡,試探道:“你在侯府哪裡做事?上面的人不好說話?”李嬤嬤聊了那麼多,卻沒有提及凝香的差事。
凝香抿了抿唇。
去年她當上裴景寒的大丫鬟,村裡就有了她會做姨娘的閒言碎語,她不想外村人也誤會。
“府里人都挺和氣的,就是調。教丫鬟費時間,我走了他們就得找新的,多少都會不滿吧。”她故意含糊了過去,怕他懷疑或追問,凝香儘量神色自然地抬起頭,笑著問他,“你買栗子是給妹妹吃的嗎?”
她有心轉移話題,陸成配合道:“是啊,她嘴饞,昨晚求了我好幾遍。”
“小孩子都這樣。”他腦袋一直不轉過去,凝香還是沒勇氣一直與他對視,又低下頭,假裝檢查油紙包綁的緊不緊,“對了,阿南才十個月,你別直接給他吃,最好煮爛搗成泥再喂他,一次就喂一個,隔幾天再喂,栗子養人,吃多了反而不好。”
又溫柔又會照顧孩子,陸成看著坐在那裡的小姑娘,忽然有種衝動,直接拉她回家當媳婦。
但也只是想想罷了。
收回視線,陸成由衷誇道:“多謝你提醒,阿木有你這樣的好姐姐,是他的福氣。”
幫了人,凝香抿唇一笑。頭頂陽光暖融融,落在身上特別舒服,她看看轅座上的男人,細聲道:“我先打個盹,快到了你叫我一聲?”提前說了,免得他問話得不到回答,以為她失禮。
她柔聲細語,無意中表明瞭對他的信任,陸成聲音不禁溫柔了下來,“好。”
身後沒了動靜,又走了一段路陸成才回頭,就見她將包袱搭在膝蓋上,枕著包袱睡了,面容朝外,側影嬌小,惹人憐惜。
心突然就軟了一塊兒,好像那就是他的媳婦,兩人剛探親回來。
陸成多看了兩眼,接下來將驢車趕得穩穩的,怕顛簸了她。
凝香大病初癒,確實容易睏倦,不過坐著睡不舒服,她在距離柳溪村三四里的時候就醒了。睜開眼睛,認出了熟悉的鄉間小路,家裡這邊雪下得更大,田地裡茫茫一片白,只有田壟處雪薄,露出褐色的土。
路中間的雪被腳印兒車印兒壓實了,兩側積雪如初,白楊樹早掉光了葉子,頂尖細枝彷彿即將刺破上空湛藍如洗的天。
寂靜空靈。
凝香維持著打盹的姿勢,貪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