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會受不了。
索性大概是小孩確實還太小,沒聽明白那是什麼意思,除了眸子垂的更低了些,沒有什麼更多的反應。
回去的計程車上,許澄陽幾番試圖安慰,但小孩低著頭不吭聲,他沒辦法,只能把小孩拉過來抱在懷裡,緊緊摟著盡力給他點安全感。
這天晚上,許澄陽實在不放心讓宋仰自己在家,生拉硬拽的把他拖到了自己房間,強行讓小孩跟自己睡。
然後,他親眼目睹了白天一直咬著牙不吭聲的倔強小孩,在夜裡的睡夢中,哭溼了枕頭。
宋奶奶在養老院那邊住安頓下來之後,宋至遠就回來了。
日子還是那麼過,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平時宋仰早上在外面吃,中午在學校吃,宋至遠每天就只做晚飯,其餘時間都在床上躺著,困了睡會,醒來就一直抱著電腦。
他還是不怎麼和宋仰說話交流,只是做飯的時候總會特意多做幾個宋仰愛吃的菜,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輕手輕腳的去宋仰的房間,幫他蓋蓋被子,然後坐在那裡藉著窗外透進來的光看他熟睡的小臉兒,一看就是大半宿。
相較於宋至遠的沉默,宋仰反而像是被什麼刺激到了似的,開始經常往他身邊湊,並且沒事就找他嗆幾句。
偶爾在寫作業的時候,宋仰會找宋至遠問不會做的題,聽完他的講解之後,會凝眸盯著他說。“我以後學習肯定會比你更好,考更好的大學。”
有時在跟林曼透過電話之後,宋仰會跑到宋至遠的房間,盯著他電腦上那些看不懂的程式碼看很久,然後對宋至遠說。“我長大後會賺很多錢,買很大的房子,娶更好看的老婆,她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還有時在吃飯的時候,宋仰會主動提及某個菜是奶奶喜歡的,然後盯著對宋至遠說。“以後我一定會把奶奶接回來,讓她永遠跟我住一起。”
那段時間,許澄陽過的很是忐忑不安,每天放學之後都會第一時間往回跑,週末更是恨不得一天到晚長在宋仰家。
小孩故意找宋至遠較勁,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場,但他只是把那些當作了小孩心裡有怨憤但又捨不得直接衝撞宋至遠,所以在拐彎抹角的發洩。
日子就那麼過著。
直到初冬時節來臨時,宋至遠徹底扛不住了。
那天正好立冬,宋至遠把宋奶奶接回家過節,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坐在一起吃了頓晚飯,吃完之後,宋至遠直接暈倒在了餐桌上。
雖然被第一時間送去了醫院,但宋至遠的心臟已經超負荷工作到了極限,大夫們竭盡全力,最終還是沒能搶救回來。
那天晚上,宋至遠在大夫們沉重的嘆息中被蓋上了白布,宋仰沒有哭,只是站在病床前用力的抓著他的手,怎麼都不肯放開。
林曼恰好是那天飛回來準備接孩子的,收到訊息趕來醫院,沒能見上最後一面,悲痛的哭聲在醫院的走廊裡響徹了整夜。
宋至遠脫離社會很多年,已經沒有很多親朋好友,他的葬禮辦的很簡單,也沒有持續多久。
骨灰下葬的時候,來送行的所有人,包括許澄陽都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只有宋仰,抱著那個對他小小的身軀來說顯得很沉重的骨灰盒,在大人們的指揮下放入墓穴,沉默安靜,始終沒有掉眼淚。
葬禮結束,親朋陸續離開,宋奶奶太過悲痛,連續幾天吃不下睡不著還一直在哭,身體已經很虛弱,許晉康夫婦離開的時候哄著把她給帶走了。
最後留下的只有林曼和宋仰,以及在宋仰身邊陪著的許澄陽。
宋仰蹲在那裡,沉默著整理著墓前擺放的花和祭奠用品。
林曼盯著墓碑上的那張黑白照片發呆,過了很久很久之後,突然問宋仰。“他給我留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