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走訪了,聽坊間閒言。德州的事兒是從兩年前的虛江修堤之事引起的。虛江一條江堤花了近三百萬兩銀子,去年夏天剛修好,一場秋初瀑雨,江堤便決了口了,淹了下游虛江縣和白河縣。坊間都傳這前任知府兼任河道衙門總管張存禮夥同德州地方與河道官員貪了修堤銀子。朝廷連派了兩任的官員前來查這案子,均無功而返……”
周濂目光投向門簾外,“前面這兩任官員是蔣相的人吧?”
賀永年點頭,“正是。”
大山聽得迷糊,但大概的意思卻懂了。奇怪的問道,“派對手的人來查,還查不出來。何舅舅去,可算是自己人查自己人了,能查出什麼來?如果是我,我定然是會護著的。”
周濂笑了笑,“蔣相一黨如日中天,新皇器重倚靠有加。這會兒再查不出什麼來,大約是要借題發揮,給桂相一黨安個什麼罪名了。所以,只能自己人去,而且也必須得查出些什麼來。即要查出些什麼,也不能查出太多,這大概是他的難處吧?把牽涉在其中的人控制在德州這個地方。這事兒便做圓滿了。”
賀永年點頭,“這是他的一難。還有另兩難呢。我到德州時,正值虛江端午訊,大暴雨下了兩天兩夜,水位猛漲,德州境內八個縣,無一倖免,都決了口子。災情最嚴重的仍然是去年受災的虛江縣和白河縣。最後一難,是小舅舅到了任上後,我才知道,這新任河道總管是蔣相那邊的人,跟著他一道兒上任了。”
周濂神色凝重起來。本是閒適的靠在椅背上,緩緩將身子直起,扣桌的食指也停了下來。
半晌一嘆,“這次真難了。”
賀永年點頭,“是,放那麼個人任河道總管,這是在逼著小舅舅往深裡查。一旦開了頭,想停是停不下來的。不停……傳言說那三百萬修堤款,有一半兒都進了京中那些人的口袋牽涉廣了,到時更是身不由已。”
大山急忙問道,“年哥兒,那何舅舅怎麼說?他去時不知道那邊的情況麼?”
賀永年道,“小舅舅說,到德州之前他便有心理準備,只是這場端午訊,卻出乎他的意料。現正忙著救災呢。”
周濂嘆了一聲,“可惜我們什麼忙都幫不上。”
賀永年也點頭。
周濂又問,“那小舅舅對查修堤款一事,是個什麼態度?一查到底?還是虛應付?還是半查半遮掩?”
賀永年搖頭,“你知道,他是不會說的。他到任上五日,我只見了他兩面。便將我趕了回來。”
周濂坐了半晌,突然抬頭一笑,“算了,都別想了。他先前在京中,不過是個翰林編修,即便是查不出什麼來,不過是個辦事不力罪名,最壞的結果是革職。”
賀永年知道事情遠非他說的這麼簡單,若真是革職,能保往性命,也並非太壞的結果。
繁花如錦的德州街頭如今是災民成群,德州城外,大半田地被淹,一片汪洋……可卻也真幫不上什麼忙,便點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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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何氏一行從京中回來,李薇姥娘許是因見了兒子孫子的緣故,整個人容光煥發的,比走時精神好了許多。李薇得了何氏差人送去的信兒,歡喜的得不行,略換了衣衫,坐著馬車直奔家中。
她到時,李薇姥娘正與春蘭說著話兒,“……春蘭吶,你小舅舅家的小寶貝真真是喜歡死個人了,小眉眼似你小舅舅似得好,見人逗他,他便樂,乖巧得很吶只是你小舅舅的差事派得不是時候,若不是我們路上走得急,怕是連他一面也見不著。這個不懂事的文軒,怎麼能放著兒子媳婦兒,就這麼急著去了任上……”
李薇在外面兒聽見,一愣,小舅舅升職了?怎麼沒聽人提起過?一面笑著進了正廳,“姥娘,你們可回來了,快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