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黯然說這番話,楚韻如聽得一陣心酸:“這宮中,竟無人為她說一句話嗎?”
“皇上的決定,朝臣們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利益,一般是不會反對的。太皇太后雖寵愛安樂,卻更愛秦國,而皇太后,並非皇上和安樂的親生母親,只是嫡母,自然遠著一層,彼此只保持客氣罷了,又哪裡會過問太多。”
不知是不是身上的棒瘡又痛楚起來;納蘭玉的臉色漸漸蒼白。
“所以,她才逃走?”
納蘭玉輕嘆:“安樂出身尊貴,卻絕不蠻橫,縱然傷心,也並不想逃避自己的責任,她身為公主,受榮華供養,那麼,當國家需要的時候,也是必須做出犧牲的。她逃走,其實並不是為了逃婚,她也知道,自己逃不了。她只是,想要竭盡全力,做一個反抗的姿態,即使不會有結果,但至少,她已盡力。她反抗的,不是那個大局為重的君王,而是那個曾呵她護她的兄長。所以,在趙俊用你的性命威脅她時,她就回宮了。從此之後,
她再也沒有叫過一聲皇祖母,或是皇兄。”
容若想起安樂那樓頭初見,蒼白的容顏,宮中再見,強顏的歡笑,一時心中說不出是憐是惜,是痛是傷。
楚韻如微微一皺眉:“既然她回了宮,並決定面對她的命運,為什麼在她發現,要嫁的人是容若,是一個她本來也很喜歡的朋友之後,她還要取回金刀?”
“因為你們是朋友。納蘭玉抬頭,凝視二人:“她可以犧牲自己的未來,去承擔國家的責任,卻不能去傷害她的朋友。無論皇上的用意是什麼,她都不允許自己成為傷害朋友的工具。所以,她一定要拿回金刀,她不願如皇上的心意嫁給你。”
他凝視容若:“皇上會逼她,她卻絕不肯迫你。”
楚韻如震了一震,一時竟覺開不得口,說不得話,容若也是神色一陣茫然。
那樓頭初見的女子,絕世的容顏,蒼白冷漠的神色,淡淡道:“我願意為妾。”
那白雪紅梅間的女子,清華出塵,雪月容顏,永遠完美周到的笑容下,淡淡而清冷的神色。
那驚叫著在雪球中奔跑反擊,笑到至興處,卻莫名淚流滿面的女子。
他伸手,按在胸口,只覺這一瞬,竟是無盡的薄命憐卿,傷心恨我。
楚韻如過了好久好久,才輕輕地道:“這皇家,竟會有這樣的女子?”
納蘭玉澀然一笑,仰天半躺到錦榻上。
是啊,這皇家,這深宮,竟會有這樣的女子。那麼多血腥殺伐,那麼多艱險磨難,那麼多宮闈爭鬥,她全都一一看在眼中,為什麼,還生就這樣良善的心腸。
從來不曾責怪過他向大楚國提親,卻在舉國皆指他為叛逆時,挺身為他說話。
從來不曾自以為高人一等,宮中哪怕一個小宮女、小侍衛犯錯受罰,她都會為之求情。
那樣的才華,那樣的容顏,卻從不驕矜自傲。那樣的骨氣,那樣的擔當,可以坦然站在禁宮最深處,面對至親的兩個人,淡淡道:“安樂公主願為秦國而嫁楚君,下旨的是秦王,出嫁的是安樂。從此世間再無寧雪清,寧昭再無幼妹。”
世人不知道她既已許嫁,為何還要與至親反目,即將遠赴異國,為何仍要自斷退路。
他知她有這樣的堅持.這樣的原則,卻更知這一切,這樣的不合時宜。
這深深宮禁,冷冷天地,又如何容得下,這樣的人、這樣的心。
剛才玩容若教的遊戲時,被她佔去上風,納蘭玉拍桌打凳,佯瘋裝傻地喊:“你怎麼就這麼精明,為什麼就不能糊塗一些?”
她抿唇,微笑,水一般明淨的眼眸看過來:“我還不夠糊塗嗎?”
他在那明亮的眼光中潰不成軍地敗退下來,這樣知其不可為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