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間和九、十月份適於行船,倭寇會在那時跑來劫掠,我來見你之前已經叫鹽運司的官兵嚴加戒備,只要熬過這兩個月,他們再想來就得等到明年四月啦。”
楊凌與閔文建正在聊著,鄭百戶跑進來道:“啟稟廠督大人,莫公公已備好車轎,請大人同去獅子峰視查。”
楊凌聽了站起身來,歉然道:“閔大人,你我久別重逢,我本該置酒與你好好聊聊,只是今日我已與莫公公商定同去茶山巡查。不知閔大人住在何處,待我今晚回來,再派人去請你來,咱們把酒言歡,不醉無歸。”
閔文建豪爽地笑道:“憑你我的交情,還講那些客套作啥?只是你遠道而來,要見你一面不容易,所以我才偷空跑來。鹽運使大人老父病危,已告假回鄉,那一攤子活兒我可不敢撂下太久,所以今日就得趕回去了,大人若是能來海寧巡視,咱們再各個痛快吧。”
楊凌欣然道:“好,難得來江南一趟,海寧我一定會去。”
閔文建眉尖一挑,狡獪地笑道:“既知難得來江南一趟,那麼……金陵去是不去?”
楊凌怔道:“南京?此次巡視江南稅賦,好象不必去南京吧?”
他嘴裡說著,心中暗想:“去那裡做甚麼?王瓊正在南京,那老頭兒雖說對自己恨之入骨,其實本性不壞,我可不想難為他,可這一去難免要與他碰面,他的兒子死在我手裡,到時見了他還不知是一種什麼情形呢,至於馬憐兒……唉!”
閔文建嘿嘿笑道:“路程並不太遠,其實抽空兒你也不妨去金陵瞧瞧,”他微笑說道:“我運鹽去南京時,曾巧遇馬驛丞的愛女。那個小妮子,對你楊大人可是情根深種啊,若是你辜負了人家,連我都瞧不下去。”
他說著從他的袖中摸出摺疊起來的一張紙,塞進楊凌手中道:“這是她的住址,呵呵,我可言盡於此了,去不去你自己拿主意。”閔文建辦妥了此事,似乎十分開心,咧著大嘴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樣。
楊凌將他送出門去,看見門口已停了兩頂馬轎,鄭百戶帶些番子,還有稅吏和莫府的一些僕從站在門外。
楊凌與閔文建告辭,看著他上了轎子遠去,自站在蔓延著爬山虎的綠牆下,望著牆邊綠柳清河,摸索著手中的枝條痴痴怔立良久。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一個身著白衣,如同一枝綽約朦朧,弱不勝衣的芍藥般倩秀的美人兒自水間翩然躍出,正眉目含情地向他走來,那款款的步態,無處不媚的舉止,令人為之失神:“
君似名月我似霧,霧隨月隱空留露,
只緣感君一回顧,我便思君朝與暮。
魂隨君去天涯路,衣帶漸寬不覺哭,
惜嘆年華如朝露,何時銜泥巢君屋……
三十六輪明月後,當為君作霓裳舞……”
楊凌喃喃吟完這最後一句。想起三十六輪明月後,自己和馬憐兒早已人鬼相隔,殊途難遇,心中不由一陣悲苦,他狠了狠心,將那張寫著馬憐兒詳細住址的紙緊緊攥成一團,正要順手拋下河去,卻聽身旁一人拍掌讚道:“好詩,好詩,若是卑下猜的不錯,這定是位多情的姑娘贈與大人的了。”
楊凌回頭一看,只見莫清河站在身邊欣然鼓掌,他那位風情萬種的俏夫人立在一旁,也是目泛異彩,顯然極為欣賞。
江南風氣開放,迥異於京城北方,莫清河這位夫人倒也沒有太多避忌。自家老爺要去獅子峰,她便送出門來。恰聽見秧齡吟誦這首詩,不禁讚賞地對莫清河笑道:“老爺,妾身自今年六月聽到蘇州才子唐寅,為他的桃花庵別墅所作的那首《桃花庵》後,再不曾聽過如此有意境的好詩了,若是楊大人不見怪的話,可否容妾身將此詩記下呢?”
莫清河皺眉作勢道:“莫要無禮,怎可如此讓大人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