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間回頭看見她眼裡深重的哀傷,她好像一直在找什麼人,我覺得那個人就是我。既然她已經找到我了,眼下的生離死別又是為什麼?無悔仲子逾我牆,我不要無悔,我只要和她天長地久。
額娘對我說,你該多學學你皇阿瑪,沒什麼比天下更重要。我明白,我比從前更小心地收藏起自己的情緒,然而始終丟不下那個孤單倔強的初九。鬱郁佳城,碧血成灰。我執著地守著她,守著一生中最美好的記憶。
胤禟與董鄂家小姐的婚事是我一手促成的,這對我們的未來大有助力。她父親叫她的名字,夏末,那片刻我呼吸困難,幾乎窒息。決不是決不是,她沒規沒矩散漫輕佻,說話口氣直接得象男人,絕不可能是我的夏末。名字有什麼緊要?不過是巧合而已。然而即使這麼想,心底仍有忐忑的不安,當初真該仔細些打聽,至少該知道名字。
她偷聽了我和老十的談話,她哭著問我為什麼討厭她。為什麼?因為這名字,她怎麼配叫夏末,她對我而言是一種惡意的提醒,提醒我初九已經逝去的事實。我厭惡她,如果可以我甚至不想看見她。
見到年羹堯的妹妹時,我忽然覺得世事可笑至極。一個名字叫夏末,一個長相又和初九如此相似。同樣的秋水眼芙蓉面,她卻永遠不會有初九那顆心。即使像又如何,不過軀殼相彷彿,美麗卻空洞。
年傾蘭的出現重複了惡意的提醒,她們誰都可以快樂地活著,唯獨我的初九要死。
我過壽辰,她也來了,昏迷在我懷裡。她溫柔叫我的名字,說自己是夏末,那一刻心頭的震撼無法想象。其實早該看出來了,我為什麼一直刻意忽略?她回眸時、微笑時的神采態度和初九一模一樣。
有雷同的表情動作又如何,我的夏末只能是初九。世上真有借屍還魂?抱歉,我從來不信。
在九弟的後花園,我們一干兄弟駐足聆聽了那曲琵琶。三生夢醒萬里歸,這句話刺痛了我。初九曾微笑著說,等以後給我唱首曲子,三生夢醒。
我無法控制自己離開的腳步,幾乎是逃走的,難道夏末真的回來了?就算是又如何,這一世她已經是我弟弟的妻子。我只能苦笑,她警告過我:無論說過什麼,做過什麼都不要後悔。現在我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我沒有後悔,不會後悔。檢點一番心情,我發現除了初九,我已經不會再愛誰了,即便她真的回到我身邊,我也不敢保證自己還有年少時的熱情,我的心已經在悠長的歲月裡變得蒼老而遲鈍。
她因為懷了別人的孩子被賜死,得知這個訊息那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心痛嗎?不。三生夢醒萬里歸,只願她真的可以歸去。
二十七歲那年,我有了一雙兒女,是兩個妾室生的,當我看到孩子們皺皺的小臉,我突然有流淚的衝動,這是我的孩子,他們身上流著我的血。是我生命的延續,我終於明白我活在世上是為了什麼。
我已經沒有多餘的熱情來愛人了,看著孩子我的心才找到了方向。然而,當我為我自己,為我的孩子的將來努力的時候,我的父親,英明睿智的康熙皇帝給了我致命的打擊。他鞭撻我,禁錮我,削了我的爵位,恩義盡絕。
他居高臨下,極盡刻毒地指著我的鼻尖,說我是辛者庫賤婦所生。
那一刻我仔細盯著面前這個陌生的男人,原來他從來就只是皇帝,不是我的父親,不是額孃的丈夫。
我當時很有大笑一場的衝動。我想問問他:那個辛者庫的賤婦,你究竟有沒有愛過她?你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兒子過?
額娘已經病得起不來床了,她拉著我的手說:都是因為她,皇阿瑪才看不起我,她死了就好了。她把臉側轉向裡,默默的流淚。當年的臨水照花人,如今在那男人嘴裡不過輕飄飄兩個字:賤婦。這其中的酸苦哀痛悲涼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