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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唉,作孽,作孽,為人不修福……那年饑民要糧時。混亂中丟了性命。”

店主絮絮地將那前事述了一遍。穆清靜靜地聽著,也不打斷他,待他意猶未盡感慨連連地收了尾聲。方才問道:“那他的家小如今如何?”

店主略感奇怪,不禁抬頭又望了望面前的兩位阿郎,只體味不上來何處有異,便順著剛才的話頭接著道:“仍在舊處住著。因顧黎作下的那些事,實是寒了鄉鄰的心腸。哪裡還有人肯相幫接濟他們,素日也無甚往來,誰管他過得如何。”

穆清抿嘴點頭稱是,再閒扯過兩句。那店主便自去了。待他走出內堂,她放下筷箸,深嘆一聲。推開面前的海碗,碗內尚有一半的餛飩未動。她又重拿起筷箸。將它們一一撿撈起,挪放到杜如晦面前的碗內。

他又再吃過幾只,抬頭望望外面天色未黑,半明半暗著,“趁著還有天光,可要去看一看?”

穆清悶頭猶豫了半晌,小聲道:“好。”

後巷中的小院仍同幾年前一樣,院門緊閉著,顯著無比冷清落寞。穆清站在院門三二十步開外的一顆粗壯樟樹下,望了好一會兒。“可要進去瞧瞧?”杜如晦低聲問她。

“想來我逾兩年無有音信,照著例法,他們早該認定了我已不在人世,勾除了籍冊上的名,實不想人知我尚存於世。”她搖頭嘆道。

他將那小院仔細打量了一番,盯著一處厚實的磚牆,戲謔道:“不若我上牆替你去瞧一眼?多年未行此事,且試試還能否躍上。”

正說著,院門忽然開啟了半扇,從中走出一名男子,向外搬挪著幾件雜物,不出一會兒,門內又慢慢地走出一名婦人,指著那些雜物同那男子說道著甚麼,瞧著年歲不大,尚不滿五十,脊背已然佝僂。穆清凝眉細看了看,轉頭低聲向杜如晦道:“那是,那是我母親和兄長六郎。”言畢她自己亦覺這稱謂從口中出來得怪異突兀,便閉了口不再言語。

望了一陣,她回身離去,淡然道:“走罷。”

院子門口的六郎俯身抬頭間驀地瞥到那抹離去的背影,直起身衝著那方向疑惑地追望過去,愣了好半晌,倚門而立的陳氏推了他一把,“望甚麼,還不緊著搬。”

六郎抬手指去,疑聲說:“剛過去的那人,瞧著身形甚是眼熟。似是,似是七娘……”

陳氏被雷劈著了一般,忙跨出院門,急切地向六郎所指處望去,腳下不留神一個咧咀,險些向前撲倒。望了一回,並不見甚麼人影,掉頭向六郎悵然道:“定是你迷亂了眼,七娘若還在人世,如何這些年不回?”

又向遠處探望了幾眼,陳氏才扶著院門,佝著腰緩步往院內走去,一壁走一壁細聲嘟囔,“七娘要是還在,該有一十八歲了,早已做人阿母了罷……”

次日清早,天色陰晦,沉悶得教人透不上氣來,穆清這才恍然,原已是江南的梅雨季。二人匆忙給了房資,便往穹窿山趕去,途中片刻不敢耽誤,恐在半路遭了雨。好在穹窿山離著光福鎮並不遠。剛一踏進梅塢庵,大雨注下,連綿不絕。

梅塢庵中現下已無萬氏,只有法號了塵的女居士。與陳氏不同,穆清看她左右竟無一絲變化,一頂鴉色的僧帽裹住了頭髮,只留出兩鬢烏髮,不見一絲白髮,化外之人果然無憂無擾。日子過得卻是清苦,身上的衲衣許是洗濯過多,已變了顏色,手肘後襬衣領等多磨之處,皆打過一層補子。

原以為她必是急切地要問英華近況,豈知她只緩緩地拈過三支清香,在觀自在菩薩坐像前的油燈上點燃,小心地遞與杜如晦,又拈過三支,重複著動作,替穆清燃上,如一缸平靜無瀾的清水,當真是一副了卻塵緣的勢態。

佛前三拜後,穆清隨她往後堂去說話。因是庵堂,不便男客進出,便留了杜如晦在門口的小廂房內吃茶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