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竹道:「便是有流民入城, 去的也是城西城北,絕沒有膽子敢到這兒來偷盜尋事。」
剛才楊昀已回稟過,兩個婢女怕衛姌受驚,服侍她梳洗的時候仍是溫柔勸慰。石竹給她梳了發,又給她按了回頭,這才和空青離去。
衛姌躺下之後,看著床帳難以入睡, 方才院中匆匆一瞥, 樹上黑黢黢一團影,似乎是個人靠在樹幹上,剎那間她汗毛直豎, 硬是忍著假裝無事,等走開一段才喊人,一路到屋裡沒回過頭, 聽侍衛婢女都說樹上無人, 此時再回想起來, 心頭仍有不安, 更多了一絲疑惑,莫非真是天色暗花了眼
夜裡鬧了這麼一回,第二日起侍衛巡視院子更勤了些。如此平靜過了兩三日,衛姌心中那點不安慢慢散了去。這日僕從將一張拜帖送了進來,是本城士族丁家的邀約。衛姌拿著帖子略沉吟,看上面相邀品茶,又在午後,她在此地不知要住多久,與本地士族交往少不了,不說深交,認識一下也是應該,這就答應下來。
翌日衛姌按時到了城東一處別院,丁家郎君出來相迎,此人性情疏朗好客,為衛姌介紹家中客人山陰張氏郎君。衛姌目光一轉,不由一怔,原來那日看見街上敷粉少年,就是這位張氏郎君。
張氏郎君正是苻諫,他臉上含笑,眼裡藏著幾許讓人看不透的暗色,看了她兩眼,稱呼一聲衛郎君,也不多說話。
丁家郎君席間叫了兩個伎子撫琴吟唱作陪,閒聊說笑許久,都是各地風貌和詩詞文章,倒也賓主相宜。衛姌發現那位張家郎君寡言少語,偶爾丁家郎君問了他才說兩句,但言語極有見地。他坐在那兒氣度非凡,不像是敷粉追求風雅之人,衛姌多看了幾眼,越發覺得他身上隱隱有種與桓啟類似的感覺。
苻諫忽然扭頭看過來,道:「衛郎君有話要與我說」
衛姌暗地裡打量被他發現,略略有些尷尬,這一刻突然記起件往事,會稽與山陰相鄰,她前世所交婦人之中,有個嫁至會稽士族的張氏女郎,未曾聽她提過家中有這麼出色一個兄弟。她道:「張家三郎與我兄長交好,不知他如今可好」
苻諫神情自若,道:「我家三哥去寧都為官,一切安好,勞衛郎君記掛。」
衛姌笑了笑,時隔太久,她也記不清前世那些細節,依稀記得似乎是有那麼一件事,便不再疑心。
喝了幾盞茶,伎子又換了曲子彈唱,忽然楊昀的聲音傳了進來,說有急事。丁家郎君立刻讓他進來。楊昀在衛姌耳邊輕輕說了兩句,衛姌聽了,起身告辭離去。
丁家郎君將人送到門外,看著牛車啟動,回來招呼苻諫繼續玩樂,又叫僕從趕緊換酒來。苻諫見衛姌中途離去,心下正有惱意,他還想趁今日好好觀察衛姌看是否還有機可趁,只是這衛家郎君,看著文弱,倒是個聰慧機敏的,剛才還試探了一回。
他想著,似隨口道:「不知何事走那麼急」
丁家郎君剛在門前聽僕從提起過,笑道:「是桓將軍入城,叫衛郎君家去呢。」
苻諫心道:出兵在即,桓啟還抽空回來見這個兄弟,外面那些傳言還真不假。他暗自盤算一番,眸光也沉了下去,再沒有別的法子,還是隻能在衛家郎君身上打主意了。
衛姌坐著牛車回家。桓啟已梳洗過換了身衣裳,坐在堂屋裡,僕從很快送了熱湯來,他拿起喝了兩口,見衛姌回來,問道:「怎麼跑去丁家了」
衛姌道:「丁家郎君邀去飲茶,說些閒話。」
桓啟擰了下眉,見她臉上白裡透紅,氣色不錯,便沒說什麼,只道:「我這兩三日就要走,你要想出去散散心也行,別走遠了,在外不許飲酒。」
衛姌連連點頭。
桓啟見她乖巧模樣,心下歡喜。昨日桓溫帶著大軍已到了漳水,大軍匯合,稍作休整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