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看似團聚的樁桌上,惟有他,是格格不入的,他們的幸福,僅能勾起他關於痛苦的記憶。
這一瞬,我有些出神,意識到不妥,驀地收回眸華時,餘光卻看到玄憶的唇邊勾起一抹淡極的哂笑,這抹哂笑讓我的心咯噔一下,隱隱覺到了些,他好象有些不悅。
對,不悅,這一次,我確定,這抹哂笑詮釋著他的不悅。
心底,因著這份確定,有了些許的欣喜,他,或許,還是在意我的。
‘葉先生’一直專注地若無其事般用著山藥飯,這一桌,每個人該是各…“不心思,惟獨他依舊氣定神閒。
或許,在他決定放下皇位,選擇隱居的那刻起,這一切俗世的紛爭就與他無關,哪怕,他的皇子再如何傾訛,他都放得下吧?
這,是不是一種無情呢?
對景王是無情,其實,對玄憶,又何嘗不是呢?
贏家的男子,都把真實的想法隱藏得太深,旁人,是無法參透他們到底在想什麼,我不知道‘葉夫人’是否看得透‘葉先生’,我只知道,她此刻的情緒波動,是再怎樣都無法掩飾的。
“朕用完了。”
玄憶率先放下手中的碗,方才的哂笑亦不復存在。
他其實用得很少,他的心裡,在此時,必定不會好受。以這種方式再次遇到自己的父母,見面,即意味看分離。恁是誰,都不會坦然罷。
“用完了?”
‘葉夫人’喃喃地複述著這三個字,語意裡,是失落。
“嗯,朕很喜歡這些家常的菜式。”
玄憶用最淡然的語氣添了這句話時,我只聽得,景王的碗也放到了桌上,卻不發一言。
“早些啟程,天色暗了,山路就愈難走。”
一直沉默的‘葉先生’用這句話做為這場餐聚的結束。
真的很無情。
玄憶沒有很快地對上這句話,我坐在那邊,愈漸侷促不安。
“你隨我來。”
在一片沉默中, ‘葉夫人’輕喚我,我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在這最後的時刻喚我過去,但,仍站起身,隨她走往一側的竹屋。
甫進門,她便輕輕將竹門掩上,這一掩,近身的我,看到她眼底那些更濃的落寞、憂愁,都一一地呈現出來。
“葉夫人——”
她抬起翦水秋眸望定我,伸手,執過我的手:
“嫿兒,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誰了。”
“嗯。”我頷首預設。
“做為一個母親,我確實沒有盡到該盡的責任,從憶兒出生那日開始,我就狠心地把他送出宮鬧,僅為換得他不至於陷入宮闈的爭鬥,但,世事難料,最終,在他十歲那年,還是被冊封為太子,正式接進宮,而我也在那日,選擇了殉葬先帝於陵墓。”
她說出這句話,終於將當年的過往逐次地在我面前剝開。
那些過往,不會有著絕對溫馨的場面,有的,或許是禁宮中最真實的殘酷。
“其實,先帝駕崩不過是他想傳位於皇上,然後與您一起雙宿雙飛,對嗎?
這句話雖然帶著疑問的口氣,在我的心裡,卻早已是確定的。
她輕輕的點首:
“當時的我是前朝丞相之女,入宮短短一裁,便被封至妃位,哪怕,我知道這樣的殊榮背後絕對是帶看不純粹的前朝與後宮的制衡所為,可,我仍願意讓自己去相信,燁對我,終究是不同的。”
燁,就是先帝,也是如今的葉先生罷。
原來,她也曾是當朝權貴的千金,是以,入宮是情理之中,得封高位,亦在情理之中,可,這樣的宮闈之路,於她,莫過於是步步驚心的,稍有不慎,落得的。又豈止是失寵冷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