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下凝血的痕跡攀上脖頸,蔓延到臉頰,狼藉斑斑,便是蓮兮為他裹上那一件裘錦,也難以遮掩。
心底的某一塊將碎未碎,還在徒然顫抖著。那熟悉的衝動感重又湧上心頭,蓮兮俯首在素茴的耳邊低聲道:“我這就帶你去見銀笏,你可要好好睜著眼……睡著了就不好見他了……”
她向著洞口飛步而去,那幾個天刑司的仙官以為她要逃竄,趕忙伸手將她攔下,一疊聲喝道:“蓮公主速速隨我等歸天覆命去,莫要再耽擱功夫了。”
那削了長髯的仙官伸手還要來扯蓮兮的袖子,卻被她盛怒之下,振袖一拂,甩到邊上去。
她手上又一抖,將地上的玉冠殘碎攏入袖中,側臉挑了封鬱一眼,冷然問:“你還不快去追黑魚老怪?他手上的玲瓏碎你是不想要了?”
封鬱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要的了。送你走了,我才好去歸墟找那老傢伙。”
“你心中總歸只有玲瓏,從此隨你去找吧!”蓮兮見他說得乾脆,不禁有些懊惱,嘴上亦是毫不留情,賭氣說:“本公主再不耽誤你的事……”
埋怨他的話,滔滔若海一輩子也說不完。
怎奈何,封鬱猝然貼近的唇瓣在她鼻尖留下的熱度,卻立時將一片汪洋大海蒸騰殆盡。
她驚怔之間,不及後仰,便被他的右手扣住了後腦,只得任由他的舌尖放肆地竄入唇齒之間。這突如其來的吻,混入零星的鮫血,含在口中,分明是淡淡的苦澀,可鼻中滿溢著的,卻依舊是她熟稔的桂花甜香。
然而封鬱只虛一撩撥,便離開了她的唇際,附在蓮兮耳邊說道:“此事必有貓膩,你在九重天庭切莫多話,三緘其口,老實等著我。”
他說得極輕極快,只蓮兮一人聽得了,她還未領悟話中深意,便被他推開來。
封鬱方才在眾目睽睽下忽而與蓮兮親暱,自然叫一邊的看客瞠目結舌。他卻旁若無人,只攤手遞著天帝的金令,衝著蓮兮作了一道恭請之式,高聲道:“還請蓮公主移駕吧……”
蓮兮一側臉,只見跪在腳邊的朧赫也抬起頭來。他望著她時,那一雙終年大霧瀰漫的鳳眼之中,又多了一層飄渺,更顯迷茫。
她輕瞥了他一眼,隨即抽走封鬱手間的金令塞入衣襟內,背過身去,沉聲道:“孟章神君還要跪到什麼時候,想要押解本尊登天去?好呀,先瞧瞧你們跟不跟得上我!”
蓮兮話音未落,已然懷抱著素茴掠出海洞,憑著一指化龍之訣,褪去了人形,重又變作應龍原身,向著海面飛穿而去。
第七五節 今夕何夕 誰囈情痴(1)
南海上正是旭日初昇的平寂之時,朝陽將海面映得彤紅,猶如紅蓮靜開,焚燒四野。
寂靜中,一尾金龍驟然破海而出,驚起百尺波濤。
迎面而來的海風,鹹腥更甚東海,是蓮兮不熟悉的氣味。但這一刻,她卻貪婪地迎風吞吐著,只想藉著海風將一身鮫腥鮫血滌盪個乾淨。
這冬日裡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然而,夜前華燈初上之際,那個立在風雪底下,噗哧哧笑個不停的人兒,這時卻已奄奄一息。他的身體本就冰涼,蓮兮將他護在爪間,像是握著塊千年堅冰。他的鼻息、他的脈搏、甚至他的生死,她分辨不出,亦不敢分辨。
蓮兮在海面幽幽嘆了一氣,經由應龍口出,卻變作撼海驚天的長嘯。
遙遙呼應而來,是另一聲沉悶的龍吟。
她被這熟悉的聲音驚醒,再不做停留,一頭貫入九天雲霄,向著北方的青丘馳騁而去。
怎奈她真身應龍,雖是萬龍至尊,卻徒有巨大的身形。單論雲間奔騰之速,竟還比不上一條區區角龍。
朧赫所化的角龍尾隨著她從南海破出,很快便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