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旭陽宮這兩日堆積了多少公務沒處理,全是為了你!”朧赫飛快探手又拍了蓮兮一腦瓜,說:“青龍八位行者都被派遣在外,只為打探一人的訊息。那人被漣丞從黑湖湖底劫走之後,便就此行蹤不明。”
蓮兮一雙眼睜得渾圓,脫口問道:“莫非封鬱的千金封界是被漣丞打破的?”
封鬱當初布在青陽黑湖的千金封界,是一道不易化解的上乘術法。一旦有人潛入湖中,交相縱橫的千道金線便會倏忽現形,從湖面纏卷而起,化為一張天羅地網將人束縛。外人唯有將封界強行打破,才能深入湖底。漣丞的修為平平,應付封鬱的封界實在太過勉強,斷然不可能全身而退。蛇山的那一夜,反噬在封鬱身上的法術,亦不過只是千金封界威力的十分之一。假若朧赫所言不虛,那麼漣丞所受的傷,恐怕更是致命的。
朧赫點點頭,問道:“還記得那一夜我和你在湖底看見的人麼?”
“青青告訴過我,那是……阿落?”
他眉間陰鷙,聲音越發低沉道:“對,漣丞帶走的人就是封鬱從前的近侍,綾落。”
“漣丞與那人素無關係,為何要冒著那樣的危險解救他?”
“綾落與他無關,卻握著你的秘密,漣丞帶走他恐怕是別有打算的。若不能搶在天刑司之前找到綾落,想必會招來大麻煩。”
“麻煩?”蓮兮越發糊塗了。
“你便以為天刑司真拿你這公主沒轍了麼?如今他們看似平靜,實則背地裡卻忙著替你網羅罪名。近來也不知是誰傳出了魔物重生的訊息,雖然還不曾指名道姓,但明白人一聽就知,說得正是你和夭月。本來也不過是無理無據的謠傳,執法老兒卻緊抓著不放,派人徹查了一通,還列出一張罪證清單來。我暗地打聽著,綾落好似被列在了這清單的首位。要是在這關頭上,他被漣丞交去天刑司向人告發你是……你是……”
朧赫的聲音逐漸低落,最後幾字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清。蓮兮卻從他焦灼的眼中領悟了他不忍明說的後話。
她的漣哥哥,或許比任何人都更期待著,有朝一日她能跌落神壇,被人指作魔物,就此遭人唾棄。真真假假都無妨,總歸她東蓮尊君的名號與魔物煞有瓜葛,便染上汙點,再也不復響亮了。
“原來如此。”蓮兮嘴角緊繃,緩緩站起身。
橫樑與遊廊頂端之間只有半丈空隙,她腳踏著遊廊,頭頂便蹭在廊簷上,像是被凡人鎖在逼仄神龕裡的泥像,空有彩粉描摹、金線勾勒,卻終究是一副木然無魂的空洞表情。
“謠言?”她淡淡一笑,問朧赫:“你信那樣的謠言嗎?”
朧赫不假思索答道:“自然是不信了。”
“可惜這正是事實,”蓮兮指著自己的胸口,徐徐說:“我龍蓮兮不過是夭月的一縷殘魂,即便有一日被人丟進紅蓮業火中炙烤,也是無可厚非的。”
她說得決絕,像是陳述著太陽東昇西落的真理,讓朧赫沒有一絲否定的餘地。他緊握著青玄角弓,半晌沒有吱聲,只是呆怔地望著她。那對魔石般剔透的黑瞳,霎時又被重重大霧封鎖。
她縱身跳下橫樑;只兩三步便走回房內去了。
掩上門前,卻忽聽朧赫無力地喚了她一聲。
蓮兮抬頭時,偏巧一陣穿廊風橫灌而過,將他腰間的月白素帶與兩鬢的長髮吹得胡亂飛舞。
她笑了一笑,對他說道:“阿赫年紀輕輕就已深得天帝的寵信,想來定是前途無量的。你也該潔身自好些,再不要與我扯上瓜葛了。你做事總是認真太過,也該改改了……”
大概是嗚咽的風聲將她的話語淹沒,坐在橫樑上的黑衣男人巍然不動,彷彿不曾聽見。
她伸手將兩扇門輕輕掩上。
他的聲音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