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的境地相見。
她腰間捆著粗繩,被人拖死屍似地拽進天帝品酒賞茶的後殿廳堂。透過被血淚浸染得凌亂的髮絲,她只一眼就認出他來。
一年未見,他仍是穿著那身粹白煙雲紗袍,面上略見幾分削瘦。
他坐在廳堂左側的酒案之後,正執盞與身邊人談笑風生,那一雙短短的眉好似筆蘸淡墨在額間輕點了兩點,雖渺渺夜霧一般,卻將一對微微上揚的眼梢襯得有如明朗月彎,眼波流轉其中,桀驁不羈之色渾然天成。
將她捆縛住的幾位近侍邀功心切,竟直直把她帶到了天帝天后的面前。她被拖著,所經之處原本雪白的玉石磚上留下觸目驚心的黑血痕跡。後殿家宴正歡,堂內眾人見忽提上一個全身汙穢的人來,都訝然失色。一時絲竹管絃,觥籌交錯之聲戛然而止。
死寂之中,她只聽身側有酒盞掉落在地,聲響清脆。
隨即,一隻圓蓮狀酒盞滴溜溜,側滾到她面前。
腹中疼痛好似澎湃海潮一般翻湧不定,她蜷縮身子,緊盯著眼前的酒盞,明知他的體溫還停留在小小的酒盞沿側,卻無法伸出手去觸碰。
“你們幾個愈發不會做事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把這什麼……東西帶來這裡?”寂靜之中,廳堂上首處坐著的天后極是不悅,提聲呵斥道。
“回稟帝尊後尊,這魔物趁我等人手不備時,偷偷潛入寢殿中偷走玲瓏心,現在正咬在嘴裡死活不放。因事關重大,我等以為還是應當直接稟明帝尊。驚擾之處,還請諸位尊上莫怪……”回話的帝侍頭領說著,又伸手來揪她腦後亂髮,逼她揚起臉來面見天帝。
她的臉暴露在廳堂燈火通明之中,令座上各位皇子皇女並一干貴戚見了之後,都不由咂嘴弄舌。她眼角可見,那一襲煙雲白紗的身影正坐得直愣愣,平日裡蓄滿鋒芒的眉眼望著她這裡時,竟比旁人更驚異些。
他對那一身杏黃色的衣裙最是眼熟,然而那副衣冠之上的臉,卻再不似往日一般皓齒明眸。昔日顧盼生輝的雙眸如今眼窩深陷,黑瞳眼白全混沌雜糅在一起;昔日雙頰額首的冰肌玉骨如今焦黑若碳,鱗碎烏黑殘渣不時從臉側剝落而下;昔日粉若花瓣的嬌俏唇瓣,如今橫亙在五官錯位的面目之上,好似渾黑的沼澤裂開一道溝渠,其中溢位的腥臭之氣,讓人不禁掩袖退避。
唯獨她額間桂花瓣大小的粉色痕跡還留在原處,此時綴在一片渾黑印堂之上,更顯諷刺。
他曾撫著她額上一片粉鱗,說道,你通體杏黃,為什麼卻唯獨這處生著一片異色緋鱗,好似女子點朱在眉。不過,這顏色比起硃砂,更像是我父尊最愛的玲瓏心,粉緋剔透,與你倒也相配。
“魔物!怎會混進我九重天庭之中?”
“它竟想偷父尊的玲瓏心,好肥的膽子……”
“光看著就令人作嘔……這副噁心的模樣……”
後殿坐席之上眾位仙尊貴戚初時忌憚魔物生有魔性,對它指指點點尚且壓低了聲音。待發現它全無抵抗之意,一時之間,糟踐辱罵之聲自四面八方洶湧而來,將她淹沒其中。聲聲喧鬧裡,她瞥見他正強自鎮定,竭盡全力想從她面目全非的臉龐上找到一絲熟悉。
他震驚之餘,面上人色漸褪,逐漸化成滿臉慘白。她不忍心看他的神情,硬是在那侍從頭領的手下,將臉斜斜撇去另一邊。
“咳咳……”天帝在座上沉吟許久,這時一經啟口,便壓下廳堂裡的紛紛議論,他高高在上問道:“本天尊雖不知你這魔物如何跑到這裡胡耍,不過看你這副模樣應是初墮魔境,今日來偷本天尊的摯愛之物,倒有幾分勇氣,不知原是身籍何處?”
那侍從頭領猛地將抓著髮梢的手一鬆,她的額頭重重磕在白玉磚石之上。胸間血氣湧動,隨著額上的撞擊,再也難以將黑血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