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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終於發作道:“老爺子!你忒假了吧!這算求得什麼籤,你倒不如直接把籤文給我得了!”

老道佝僂著身子,從籤攤底下摸出一張緋色的籤紙遞給了蓮兮,說:“喏喏,籤文當然是有的了。”

蓮兮沒好氣地搶過籤紙,低頭一瞧。紙是桃花似的粉緋色,比尋常的紙張厚出許多,捏在指尖有一絲溫溫的暖意。紙的中央以硃砂顏色一筆貫通,書著一個灑脫的“緣”字。

之前她已被老道的簡潔卦數咽得幾要嘔血,這時看著這一個單字,險些又要發作。封鬱卻一頭湊了過來,將她手中的紙翻了一面,只見滾著金粉的紙面上,清雋地寫著三行蠅頭小字:

萬載須臾,千里姻緣,花開靜好,傾心一世。

蓮心蕙質,君自憐兮,娉婷花嫁,傾心一曲。

今夕何夕,誰囈情痴,弱水三千,良人獨一。

籤文四十八字,她的名諱就藏匿其中,不難看破。蓮兮拈著籤紙,疑惑地瞧了那老道一眼,若說這是巧合,也未免太湊巧些。龍王老兒過往也曾變化外形扮作凡人在她面前晃悠,每每戲弄得她叫苦不迭。眼下這道人,看著邋遢糊塗,莫非另有真身?

蓮兮眯起眼將他從頭至腳看了個遍,卻一點沒瞧出化形術的痕跡。她將指間的籤紙抖了抖,問道:“這籤怎麼沒寫個吉凶?”

老道還未開口,封鬱卻先笑了,他抬手在蓮兮眉心飛指一彈,說:“這自然是好籤了。”

不錯,單看著字眼,這確是一張姻緣的上上籤,書寫之法也頗有精妙。可,這果然是她想要的那張,與封鬱有關的情籤嗎?封鬱的一掌情卦,連自己都掐算不得,又怎可能被一個凡人道士妄自揣破?即便封鬱不曾明言,她卻隱約察覺,與他攜手相伴踏上的那條路,不該是這樣的坦途。而他,理應比她更清楚。

她空舉著那一張籤紙,站在嗚咽寒風中半晌沒有動作。封鬱取過她手中的紙,小心翼翼地對疊了兩次,重又塞進她的指間,說:“上籤就該好好收著,若是丟了就不靈驗了。”

他將額角的長髮撩去耳後,望著她說得這樣篤定,這樣認真,令蓮兮的心跳凝滯了剎那。經由他指上觸控,回遞到她手間的籤紙,也彷彿被他溫沁的嗓音,賦予了叫人信以為真的咒力。

“儲存到那一日,再把它送給我,可好?”

封鬱的長髮被風吹得揚起,拂在她的面上,撩得她心中一片慌亂。

那一日是哪一日,她是知道的。可它果真會到來嗎?

蓮兮囅然一笑,輕點了點頭,老實將籤紙收入衣襟內。這一刻,她忽然明白凡人女子百里求籤的心情。姻簽上的一紙說辭,終究不過是求得心寧。與其惴惴不安,她倒寧願相信,掌間的一筆緣字,就是真正的未來。

封鬱取過自己的情籤,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便飛快將那緋色小紙收入袖中。蓮兮還吵著要瞧瞧,他卻一手抓著袖口,一手鎖住蓮兮的雙腕,輕巧說道:“只三個字,沒什麼可看。籤也抽了,趕路要緊。”

他說著便要拉蓮兮往城門出去。

“二位留步,”算卦老道將錢罐中的珍珠交還給蓮兮,衝著封鬱說道:“錢財乃身外之物,貧道實是另有所求。”

第七九節 今夕何夕 誰囈情痴(5)

封鬱一挑眉,停住了腳步。

“方才看掌時,我瞅著這位公子指端琴繭深厚,想必琴藝精湛。還請不吝賜曲,一調半闕便足矣。”

城門附近人跡罕至,四近哪有琴可彈,這老道的請求當真古怪。

不想封鬱答應得乾脆,翻身一盤腿,坐上了算卦小桌。他伸手一攏,將腿邊的殘燭吹熄。一時黑暗如潮,將三人吞沒其中。

漆黑中只見金光一縱,封鬱已喚取鳳頭瑤琴,擱在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