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兮一劈手想要奪過來,不想封鬱卻搶先將那玉冠擲向素茴的懷中。
封鬱轉過臉來,微微上挑的眼角流瀉出些許強橫,他壓低了聲音調侃蓮兮道:“碗裡的肉不香麼,夫人怎麼還成日想著鍋裡的?”
她從未見他笑得這般無恥,直逼得她惱羞成怒,卻又不能發作。
素茴將發冠抱在手中,左右翻看了許久,才遲疑道:“為何磕成這副模樣,卻沒有碎?”
“本已粉身碎骨,是本尊用神元修補好的。可惜碎片太散,不能修復成最初的模樣。你若想要個無痕無縫的,大可以請我家夫人重新幻化一頂。”封鬱說著,又瞥了蓮兮一眼。
不錯,神仙拈指化物,並不是什麼稀罕事。但幻化之物,即便生有實體,騙得過五感,卻終究只是幻象而已。蓮兮向來不屑幻化物件,在她看來,那原不過是一道自欺欺人的虛術。逝者已逝,玉石已散,這便是既成事實。
她是這樣的篤信著,卻在封鬱飛投而來的眼色中,才恍然明白,他的心思與她如出一轍。
一道幻化不過是揮手之間的輕易,精工雕刻的實體,卻讓人費盡了心血。
但正是這個緣故,才值得長長久久的珍藏。
第六四節 碧海無痕 墮淚成珠(4)
蓮兮不由抬手觸了觸頭頂的玉冠,那本該質地冰涼的玉石,這一刻驀地有些溫熱,直透心底。她開口道:“向你買冠的銀笏,是我的至交好友,當年他的確送冠予我,卻只是一盡金蘭之誼,並非什麼值得素茴你嫉羨的情意。”
素茴嘴角深深抿著,對她的話不置可否。他沉吟了許久,方才澀聲嘆道:“罷了罷了,我也不過是個眼拙的痴人,連哪一頂玉冠是自己的,尚且分辨不清,還有臉笑話旁人……”
眼見封鬱紗袖一展,將茶桌上的金弦瑤琴收作金光一縱。素茴的臉上卻是見怪不怪的淡然,問道:“兩位找上素茴,究竟有何貴幹?”
“你我皆非凡俗,素茴姑娘既然明知如此,何必再互打啞謎?”封鬱明知他是男子,卻仍舊稱他為姑娘,話語間似有揶揄之態,說:“我家夫人是東海‘赫赫有名的東蓮尊君’,我嘛,一介散仙,不提也罷。只是不知,素茴姑娘又是什麼真身,緣何要在人世裡渾水摸魚?”
床榻上的素茴猛然站起,面色發白,嗓音有幾分顫抖:“封公子所說的……素茴不明白。”
這一遭卻是蓮兮搶先開口說:“銀笏贈冠,已時隔百年。素茴那時,或許也是今日這樣的青春容貌吧?我問你,朝顏閣是你的第幾處藏身之所?漢陽又是你遷居的第幾座城鎮?”
蓮兮從榻邊撿起雪色的狐裘,往身上緊緊一裹,這才解開自己身上的男子化形。
她將素茴腹前的薄衣撩開一角,拿指在臍眼上輕輕一觸。他不反抗,也不吱聲,全由蓮兮擺弄著。
封鬱也湊了上來,瞅了瞅素茴的腹臍,長長吁了一聲,嘆道:“真有這樣的事!”
在素茴的肚臍之上,赫然有一片指甲大小的鱗狀異物,上端顏色灰藍,邊沿剔透淺薄,嵌在雪白的皮肉中,分外惹眼。
他二人圍在素茴面前互傳眼色,默默無聲地對著一個男人的下腹品賞了許久,極盡猥褻之態。兩道審視的目光,令素茴全身寒毛倒豎,他將衣襬拽下,護在肚前,不耐地說:“果然這樣好看麼?”
“你可知道,有人一直想要找到你?我等此行就是為了他的心願,才尋到了這裡,”蓮兮從床榻上取過那一件斑斕裘錦,重又披在了素茴的身上,好替他將裸露在外的一雙腿罩住。她頓了一頓,轉念道:“確切地說來,或許他想要尋的那個人,是令堂吧?”
素茴淺褐色的月牙明眸中,光彩黯淡。
被尊為坊主時,他泰然自若地遊走在眾多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