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治了,也會多出一種滿足。第二種毒氣叫一氧化碳。那個時期的著書立說者,不曉得真不清楚這類氣體沒有任何氣味,還是出於對中其毒而死去的人的惋惜,偏偏要說:一種芬芳的香味在礦井中散發開來,在紫羅蘭的幽香中,又含有一種甜甜的滋味;礦工們並不缺乏這方面的經驗,可事到臨頭,總像受到誘惑。那些忍不住去呼吸這濃烈芳香的礦工,無一不是突然翻身倒地,在虛妄的享受中永遠地睡去。好在歷史資料還能明白無誤地表現當時的殘酷。活在十七世紀煤礦中的人,及時發明了用小動物那無辜而可憐的生命,來探測有毒氣體是否達到了危及人的生命的程度。然而,巴巴拉?弗里茲卻引用了一份一六六二年的新聞報道來證明,當時的煤礦經營者,甚至懶得先將一條狗沿著豎井放下去作為試探,而寧肯讓第一個用繩子吊到井下的人被活活毒死。
意識形態的煤(7)
法國作家左拉在他的長篇小說《萌發》中,曾經有過這樣一段描寫:工人運動領袖艾蒂安第一次進入煤井,驚異地看到自己的礦燈發出藍火苗,外面還帶著一個微弱的光圈。十五歲的瘦弱女孩卡特琳卻老練得多。
“來,我給你看個玩意兒,”她用親近的態度低聲對他說。她把他領到掌子面的儘裡邊,指給他看煤層中的一個縫隙。有什麼東西從那裡輕輕地往外冒,聲音很小,像鳥的吱吱叫聲一樣。“把手放在那兒,你會感覺到一股風……這就是瓦斯。”他驚呆了。這就是那個東西嗎,就是使一切爆炸的那個可怕的東西嗎?她笑著說,因為今天這東西多了,所以燈的火苗才這樣發藍。……時間越長,安全燈的煙火,人們撥出的熱氣和瓦斯的窒息,使空氣中的毒氣變得更濃更熱。瓦斯像蜘蛛網似的粘上了眼睛,只有到夜間通風時,才能完全清除出去。他們鑽在自己的鼴鼠洞的盡頭,在深深的地層下面,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但是仍然不停地刨著煤層。
左拉筆下的瓦斯正是十七世紀中以煤為生的人為之色變的第三種毒氣。為了對付這種最厲害的毒氣,歐洲的煤井裡很早就有了一種專門的職業。後來被稱為消防員的人,當時穿著一身特製的亞麻衣服。這種人必須趁著瓦煤剛剛聚集在煤井的某處頂部,還不會引發大爆炸之機,用火點燃它們,然後,緊緊跟在火團後面,不時地用手裡木棍嚇唬它們,直到它最終縮成小小的一團,安安靜靜地呆在一個角落裡。
美國作家巴巴拉?弗里茲曾經在《煤的歷史》中有過如下描述:無煙煤井很危險。每年都有數百名工人死於坑道陷落、爆炸、毒氣和洪水。一次較大的事故可以使一百名或者更多的礦工喪命,因此政府出臺了一些防止大型事故的安全立法,但諸如小塌陷這樣的事故仍不時威脅礦工的生命,卻沒能引起管理者的重視。礦工們只好轉而求助於其他安全措施,譬如與井下的老鼠友好相處。人們都知道井下的老鼠比地面上的老鼠更大,更卑下,更醜陋,但它們在礦井作業中卻被當作敏銳的感應器:如果它們突然轉身就跑,礦工們也跟著跑。一位觀察者寫道:“常常可以看到一名礦工養著六隻或者更多的老鼠,他節約自己的口糧給它們吃。它們大多很溫順,當礦工坐下來吃午餐時,它們就爬到他的腿上,擠在他旁邊,等著分享他的午餐,這都是他平時教的。”曾經有一次,兩位蘇格蘭的垂釣者,發現面前安靜的河水突然開始微微噴發,並且伴隨著陣陣流水聲響。所幸他們及時地意識到這是地下煤礦發生透水事故了,趕緊跑去警告。礦工們從礦井裡紛紛逃出來時,地面上那隻透水小口已經飛速坍塌成為一座大坑,整條河裡的水以及漂泊在河上的那些移不走的船,全都傾入礦井,只剩下一片白花的魚兒在裸露的河床上拼命地蹦蹦跳跳。由於水的浸入造成礦井內空氣的壓力過大,導致河水又從無數地縫中噴射出來,偌大的地面上都在冒泡,就像一隻正在沸騰的大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