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她……強顏歡笑嗎?
“天香說過一句話——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離開,那叫折磨;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離開還要笑著揮手,那叫凌遲;明明知道他要為了另一個女人走,還得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離開,更過分的是要她笑容可掬地道再見,那叫千刀萬剮。”
後頭這句是曲練自個兒加上去的。嘿,大概是受《幽魂淫豔樂無窮》影響太大,他也能胡扯出一番大歪理,說不定他也有寫書的天分。
範寒江沒空理睬曲練還在說著什麼,他在馬車行進間躍下車廂,朝反方向奔回去。
“喂!老範——停、停、停馬!”曲練喚不回範寒江,只能拍拍馬車車廂的木板,要小廝停下馬車。
小廝立即照辦,可是將這麼大的馬車擋在街道中央要幹嘛?
“二爺……”
“不要再叫我二爺!”厚!全是聾子嗎?!還要他重複幾千幾萬次?他不要當二爺啦!
“呃……總管,馬車停下來要做什麼?”小廝馬上改口。
“你沒瞧見範大夫跳下馬車跑回去了嗎?”
“呃……真的沒看到。”小廝無辜回道。他又不是背後多長了雙眼,哪裡會知道範大夫跳下馬車了?“那現在……”
“等呀。”問什麼廢話。
“哦,等範大夫回來是吧。”
“不是。”曲練在車廂裡翻呀找呀,找到一盒甜糕,開始吃起來——早膳都沒扒幾口就被曲府和鹿玉堂架上馬車,喝令他沒將範寒江帶回去就可以跟著甭回來,害他現在覺得好餓。
他一口塞一塊糕,導致說話聲音很含糊,“是等範大夫‘他們’回來。”
他們,意指回來的不會只有範寒江一人。
陸紅杏在眼見馬車完全消失於視線之後,笑臉垮了下來,眼淚再也關不住,她蹲在原地低聲咒罵,任憑阿山想勸她回屋子裡,她都不理不睬,只專心在抽泣。
他真的走了,這一走,又是好久好久。他上次回來是一百多天前的事,下次回來,又是一百多天後的事情……
沒辦法與他一塊過新年,團圓飯只有她一個人吃,就算滿桌子好酒好菜也不過爾爾;也沒辦法與他一塊過燈節,她得孤孤單單走在張燈結綵的市街上,花燈如晝,心卻是漆漆暗暗的……
該死……她連大雨紛飛的清明時節都好想念他……
陸紅杏哭得太專注,沒注意到上空已被一片陰影籠罩。她的心境也是灰暗暗的,哪來的閒工夫去留神是不是要颳風下雨?!現在誰都別來吵她,她只是一時難過,等她哭夠了,她就不會再哭了。她才不會天天以淚洗臉,她是堅強的陸紅杏,只是現在心裡難受,只是現在好想哭而已……
“紅杏。”
熟悉的嗓音喚來陸紅杏抬眸,她瞠著雙眸,眼淚還不斷從泛紅眼眶中溢滿出來。
她怔然地看著範寒江,直到他伸手為她抹去臉上縱橫的淚痕,她才驚呼。
“伯父?!你怎麼折回來了?忘了拿什麼重要東西嗎?呀——藥箱!沒有藥箱你怎麼替人看病?!我馬上去替你拿,你等會兒——”陸紅杏壓根忘了自己方才還在哀哀怨怨蹲在雪地裡哭泣,她猛然起身,連身子都尚未站穩,便踉踉蹌蹌要去幫他搬藥箱。
“紅杏。”範寒江擒住她的手臂。他真的沒想到曲練會一語成讖,她竟然真的在他離開之後暗暗啜泣——她明明是那樣要他放心遠去的笑呀!
所以他從來沒有擔心過她,他知道她會好好照顧她自己,他總是毫無牽掛地轉身走開。
而她呢?
她把笑容給他,卻把悲傷留給自己。
若沒有曲練的當頭棒喝,他恐怕永遠也不會知曉她的飲泣,永遠不會知曉自己走得多麼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