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往那精美的硯臺中注水,研墨,揀起筆架上的一支狼毫,沾滿墨汁,便在那寬白的紙上揮寫起來。
他下筆極是小心,一隻毛筆在他手中,似乎重逾千斤。
筆鋒頓挫,不疾不徐,不緊不慢,約莫二十分鐘後,那寬白的紙上才不過落了二十來個字,細細看去,那二十來個字,結構各不相同,筆法各異,或斜或躺,或歪或立,或以楷書,或以行書,或以草書,每個字皆各有特色,形意不同,然,精擅書法的見了,少不得得大吃一驚,原來這二十個字,皆是一個漢字,靜!
黃思文演了這麼一手,倒像是昔年王羲之書“之”,一百個“之”字,各不相同。
“好好好,不曾想,思文市長竟還是深藏不露的大書家,清代的宣紙,歙州的名硯,西域的狼毫,都是好東西,更難得的是,這一筆筆的妙字,當真沒辱沒這套文房,嘖嘖,這二十個‘靜’字,簡直可以跟昔年的書聖相較高低了。”
不知何時,邱躍進行到了書桌近前。
卻說,邱躍進話音響處,黃思文筆鋒一抖,第二十一個“靜”字的最後一筆彎鉤,竟然猛地一斜,劃出去老遠,一幅好好的就此毀去。
黃思文擱下狼毫,懊惱地看了一眼好整以暇邱躍進,心中只是膩歪到了極點。
他倒非是因為一幅好好的妙書被邱躍進一個打斷,就此毀掉。
畢竟辦公室從來都不是適合練筆的地方。
他黃思文方才凝心書靜,便是為了洗練心思,沉凝神魂,為即將開啟的大幕,積蓄最後的精神力量。
原本,二十個靜字寫下來,他那因許衛國陡然到來的通知而噪亂起的心思,已然慢慢沉凝,古井無波。
他自以為修行到了境界,足以應對即將到來的挑戰。
可邱躍進突然闖入,輕輕一句話,便叫他筆鋒頓折。
由此看來,他黃某人的境界還是不到,若真到了古之書家的心外無物的高妙境界,又怎會因為邱躍進的突然闖入而頓生波折。
邱躍進笑道,“思文市長,練字雖然是比較風雅的事,能修身養性,陶冶情操,但對於咱們為官入仕之人,還是少練得好,我聽過這樣一個說法,說書法的起源就是因為古時候的文人士大夫,仕途不得意,又沒有別的興趣愛好,便開始對著各種檔案下死力氣,就這麼著,你練練字,我練練字,書法文化也就誕生了。”
“我還聽說有人專門做過統計研究,一個單位裡呀,越是不得志的人,他的字兒就寫得越好,為什麼啊,因為空閒的時間多,沒處打發呀,不練字,能做什麼,從這個角度說,練字型現的是咱們為官之人的一種頹廢思想,所以呀,這字兒你以後還是不練也罷,加把加把勁兒,努力往上衝嘛,再者說,以眼下的形勢看,你思文市長以後怕是忙都,忙不過來,也就沒那工夫練字啦。”
黃思文道,“躍進你這話說得雖然強詞奪理,但也有那麼一兩分意思,我這字兒啊,還真是早些時候在省委辦公廳打雜時落下的愛好,既然書法這行不適合我,那我還是踏踏實實做我的官吧。”
說著,黃思文將那寫滿靜字的宣紙揉捏成一團,投進了紙簍中,端過桌上的茶壺,便引著邱躍進向會客區的沙發坐來,“怎麼?躍進,這次會議你也參加?”
如今的邱躍進可不比往昔,雖然在雲錦的雄圖不得舒展,可因為上次受了薛老三的兩記冷刀,邱躍進痛徹心扉之餘,卻也再不敢大大咧咧,而是循規蹈矩,老老實實釘在雲錦,至少也做一個合格的橡皮圖章,不讓薛老三揪住差漏,再行炮製。
是以,若非突發情況,這位邱書記善善再不敢離開轄區。
今次,見邱躍進到來,再聯想到許衛國通知的即將召開的常委會會議,黃思文哪裡還猜不到邱衙內的到來多半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