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疼痛,那種使人感到死神在迫近的疼痛。
一個念頭死死地糾纏著他:原來父親,平日道貌岸然的父親竟是這樣一個人。自己的家竟是這樣一個隱藏著醜行與恥辱的家!
他猛然想起,當自己在少年時代於無意中窺視到母親對樹白表叔的愛戀,從而多多少少發現了他們的隱情之後,曾對父親寄予過那麼大的同情和憐憫。他曾經那樣殷切地關注,衷心地焦慮。他怕母親處事不慎或用情過分,更怕父親終有一天會發現秘密而無法容忍。他那顆小小的,尚未成熟的心,幾乎承受不了這種折磨。可是那時候他能找誰來分擔呢?他又敢向誰傾訴呢?他只能獨自一人緊張地觀察,以一切細枝末節、蛛絲馬跡來觀察,並暗暗祈禱家境的平和。幸好,多少年來,生活就那樣平平淡淡地過去,什麼可怕的事也沒有發生。
等到他長大成人,等到他對父親的重利輕情,寡言少趣有了更多切身的體會之後,他才漸漸把同情和憐憫移向母親一邊。媽媽的性格和才華確實和爸爸的為人太不相稱。一個浪漫而多情的女人,實在不該嫁給一心只想發展事業的企業家。真不知他們當初是怎樣結合的。
可是,他又怎能想到,父親雖然缺乏風情,卻又會對母親不忠,會做出那種讓正派人不齒的事,並且極不負責任。
迎面一陣強勁的寒風,吹得他幾乎打了一個趔趄。他索性立定下來,轉目四望。深夜的街景和白天何其不同。這不是人聲喧鬧、車水馬龍的南京路嗎?這不是五光七彩紛呈,鶯歌燕舞不斷的花花世界嗎?為什麼現在又靜又黑,簡直象一片荒無人煙的墳場?究竟哪一個才是它的真實面貌?
無數個問題,在他腦海中浮現:
世界上的萬事萬物就這樣沒有定準?冥冥中的命運之神就這樣喜歡捉弄人?
為什麼我和白蕙……
哦,白蕙,白蕙,我怎能接受你是我妹妹這個事實?我曾經那樣狂熱地追求你,愛戀你,而你也終於被我的痴情和誠意所感動。我們正共同憧憬著無限美好的未來。難道,難道這一切都是一場鬧劇,而且是一場想起來令人難堪的鬧劇?
他還不習慣,還不願意把白蕙當作自己的妹妹來想。這對他來說,真是很難很難。
他在自己心中默默地對白蕙說:也許,此刻你正在睡鄉里做著甜蜜的夢;也許,也許你的肢體還能感受到我的愛撫,你的嘴唇還沒有忘記我的熱吻,而你的心,則因為有了寄託和歸宿而感到寧靜和熨帖。可是,你怎麼想得到殘酷的命運已經準備好給你無情的一擊,而且是我無法與你分擔的一擊——我的存在不但不能減輕這一擊的分量,相反會使這分量加倍增大。
哦,親愛的蕙,明天我將如何告訴你這一切!丁文健是你生身的父親,“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兄長。這些話,我怎麼說得出口?這究竟是人話,還是殺人的刀呢?你的神經,你的心靈,能受得了嗎?你會厭棄這可怕的、善於欺騙人的人世嗎?你會去死嗎?我真怕呀!這殘忍的使命,非得由我來執行,你那美好的生命,非得由我來親手結束嗎?你……你還在等待我的迴音!
一個寒戰猛地襲來,他突然渾身發起抖來。為了衝破突如其來而又籠罩全身的不祥預感,他猛地跨出步去。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腿腳已經凍僵。他提起發硬的雙腿,蹣跚地向前走著,走著,雖然走得很慢,卻絕不回頭,彷彿茫遠的前方,會有什麼解救困難的希望……
這樣,當在清晨六點鐘,林達海診所的看門人在診所門口發現他時,他已經是一個發著高燒、滿嘴胡話的急診病人。當看門人把他扶進屋,灌了幾口熱開水後,他神志清醒過來,睜開眼第一句話就是:“她還在等電話……給我電話機……”
白蕙在苦苦地等待。
今天,他們高高興興地玩了一夭,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