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運動才能入睡,否則就要靠安眠藥。
喬喬忍不住視線模糊,想起趙奶奶在電話裡問她為什麼要問墓園的地址,喬喬簡單解釋陸澤曾約她昨天去陪他,可她有事所以沒去,趙奶奶欣喜陸澤終於有喜歡的女孩之餘,叮囑喬喬一定要儘量安慰安慰陸澤,又忍不住淚不成聲地大致告訴了她當年的往事。
十八歲那年,陸澤得了錄取通知的隔天就長輩四口一車殞命,車禍有多慘烈呢?車頭撞擊米分碎,前座的父母當場死亡未留全屍,後座撞擊稍輕,也因為即使坐在後座也繫著安全帶,陸澤的爺爺奶奶僅剩一口氣,但因年邁體衰,當夜醫院裡也仍雙雙重傷不治身亡。更殘酷的是,他們都需要陸澤去認屍。從血肉模糊的車禍現場裡,從殘缺到不成人形的屍體中,辨認自己的父母,再去醫院太平間裡,認領爺爺奶奶的屍體。
得到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訊息時,身在異地的趙爺爺趙奶奶立刻就病倒入院了。只剩十八歲的陸澤一個人,沉默而麻木的往返於警局醫院法院。
明明是對方嚴重酒駕,結果卻是他陸澤家破人亡。陸澤滿腔痛苦悲憤,滿腹不平怒火,然而卻無處發洩,也無人承受。對方嚴重酗酒的司機也已當場殞命,車毀人亡,肇事者家中只留下弱妻幼子,即使賠的傾家蕩產流離失所,也賠不起陸澤的一輛車。可是就算賠得起,也賠不來他失去的親人和毀掉的人生。
從那天起,陸澤就不愛搭理人也不愛說話了,從此都不愛搭理人也不愛說話了。他日日夜夜的失眠,睜眼覺得人生毫無意義,閉眼就是親人血肉殘肢,囚困此生。
出殯當日後,十八歲的少年三天三夜斷絕一切通訊方式,最後高燒昏迷被守園人從墓園裡直接送到醫院裡。從此以後每年的忌日,他都這樣,關閉一切聯絡方式,短則兩三天,多則近一週,不要人陪,一個人守著墓碑,最後大病一場。
可是這次,他問喬喬能不能陪他。
所以喬喬覺得自從追她時起那個的陸澤,不像真正的陸澤,但其實也是一部分的他,一部分正常的他,一部分少年的他,一部分因事故已沉睡多年,如今重新燃起生活星火的他。
所以他對海邊講童話的喬喬心動。他也有個傷口,不願意挖出來求安慰,挖多了傷口會感染。他也沒人保護,一個人揹著殼保護自己,默默生活。
喬喬覺得自己那句殘忍的話也沒錯,這心動來自於同病相憐。
可理智管不住心動,更管不住心疼。
此刻喬喬看著與外界隔絕一般溼透的毫無反應的陸澤,她也同樣,在心動,在心疼。
喬喬輕輕邁步走上去,把傘舉在溼透的陸澤頭頂上的時候,他都沒有任何反應。他甚至沒聽見腳步聲,沒注意有人靠近,沒發現身上已經沒有雨澆下來。
喬喬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臉,已經冰冷到沒有溫度,入手全是刺骨的涼。
已經凍到麻木的臉頰傳來柔軟溫暖的觸感,陸澤才睜開了眼睛。他的頭髮、臉上、身上都被雨水澆得透溼,以至於他睜眼之後分辨了一會兒,才透過被雨水模糊的雙眼,確認面前的是喬喬。
喬喬右手撐著傘,一臉心疼與擔憂,彎彎的眼睛裡蓄著淚水,似有波光閃爍,左手在輕輕撫摸他的臉,力度小心翼翼到彷彿怕碰碎了珍貴的瓷器。
這是喬喬說拒絕肢體接觸以來,兩個人第一次有了接觸,而且是喬喬主動的身體接觸。
於是陸澤伸手抱住了她,喬喬沒有拒絕。陸澤靠近她吻了過來,喬喬也沒有拒絕。
這真的就是一個吻而已,也只是一個吻而已,既沒有唇舌糾纏,也沒有情/欲流竄。陸澤已不知在雨裡坐了多久,貼上來的唇冰涼到沒有溫度。在兩人呼吸之間依然不斷滑落的,也不知是淋落的雨水,還是喬喬的淚水。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