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鄉魂,追旅思,
夜夜除非,
好夢留人睡。
明月樓高休獨倚,
酒入愁腸,
化作相思淚。
范仲淹《蘇幕遮》
蘇府一案結束半個月後,裕王府內。
明月閣樓前的垂柳池畔,一位白衣女子正盈盈跪坐於池畔突出的大石巖上,長髮未梳,任其隨風輕舞飛揚,她的臉色黯淡,臉上約有憂傷,口裡正喃喃誦唸著一首詩,突然,就被不遠處傳來的一聲喝彩給打斷了。
“好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詩應當是范文正公的《蘇幕遮》吧!原以為這詩與他的一貫風格略有不同,天下恐是難得有人記得了,真沒想到,我們聞名天下的‘君訟師’不但懂得此詩,而且能出口背誦,難得,難得,本王何德何能竟能得此佳友呢?”
說話間,便看見趙景手持玉蕭,微笑著迎面走來,遠遠的竟看不出他是一個雙目失明的人。
糟了,又被他撞見自己發呆出糗的醜樣了,思君不覺心下懊惱,口中便嗔道:“王爺非得如此取笑思君才開心嗎?”
“不敢,不敢,”轉眼,趙景已經到了池畔,思君忙自然伸手,攙扶著他坐於石巖上,這次,趙景完全沒有拒絕,因為他此時的心都記掛在了思君身上。
“又想家了嗎?此詩你念得格外思鄉情切,溫婉動人啊!”
“恩!”思君漫不經心地答道,確實是想家了,想21世紀的家。
聞言,趙景的內心不由得有些苦澀。為解思君的思鄉之苦,他特意在這池邊種上了江南的垂柳,沒想到,到底還是比不上揚州啊!他別開了頭,低聲道:“那就回去吧!過幾天便是你們蘇府回揚州的日子了,你,你會跟著你家少爺吧!然後,嫁給他,”說著,有點苦澀地輕笑了一聲,“沈旭說,當一位女子肯為一個男人付出生命時,那個女子便是深愛著那個男子,而今,你們家少爺沉冤得雪,你應該要高興才對,你們家少爺現在一定惦記著你吧!你到底可以名正言順地嫁入蘇府,再也不會有人阻攔,也再不必擔憂身份上的懸殊!”趙景的話越說到後面,就越是咬牙切齒起來,絲毫也沒意識到自己的句裡行間已充滿了濃濃的醋意。
“沈大人他也曾愛過?他的話你就信了?撲哧!”思君不覺笑出聲來,然後嘆氣正色道:“我不會嫁給少爺的,因為我從未愛過他,我為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因為我感激他,感激他在我最無助和困難的時刻收留了我,人總是要知恩圖報的,不是嗎?”
“你並不愛他?”趙景只聽到了這幾句他認為最重點的話,然後面帶驚喜地轉回頭認真地詢問她。
“是。”思君肯定地回答。
趙景微笑了,笑得燦若煙花,他的身後,是不知什麼時候已漫過天際的淡淡煙霞,思君呆了呆,這才知道原來這世間竟真的有笑彎秋月,映羞晚霞的美,這原本是形容女子的,但這一刻,用在男子的身上竟也能如此地貼切、自然,她心中的某一部分柔軟了起來。
趙景舉起了玉蕭,第一次在這個他心儀的女子面前吹起了他最愛的《陽關三疊》,記得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思君送他的見面禮呢!那悠揚的樂曲久久飄蕩在了水面,激起了圈圈漣漪。
思君雖並不懂得音律,但美妙的音樂應是不分年代的!她漸漸地聽得痴了,醉了,忘了時間,也忘了空間,心裡只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自問:“這是怎樣的一名男子啊?”她恍然驚覺,除了知道趙景的身份,通音律的優點和對她無限的關懷外,她對這個神秘的男子,其實是一無所知的,她至來到這個朝代以來,首次興起了想要了解某人的強烈慾望。
於是,她脫口而出,“景,你的眼睛為什麼看不見?”話剛出口,她卻立刻後悔了。
趙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