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就這點喜歡圍觀的毛病,一看這裡有動靜就都圍了過來。肥胖安慰著那女人,也過來來看我的腳。這時候猴子就渾水摸魚地擠上來,估計是摸了肥胖子的褲袋。
本來事情挺順的,肥胖子也沒注意到,可不知道哪個人喊了一聲:“有小偷!”肥胖子立即就反應過來,扭頭一眼看見了猴子。
他衝上去,一腳把猴子踹倒,又連續踢了猴子好幾腳,隨後奪回了錢包。
我嚇得一動不敢動,眼睜睜地看著猴子慘叫著。等到人群散了才走過去,猴子在地上打滾,似乎是傷得不輕。好不容易把猴子弄了回去,就只能躺在床上哼哼了。老大來看了兩回,說:“年輕人,沒事!過兩天就沒事了。”
老大發了話,也就只好這樣了。我們這種人,看病是絕對看不起的——老大常說醫院是天底下最黑的地方。
可是到了第三天,我去看他的時候,正碰見哥兒幾個把猴子的屍體往外抬。猴子的屍體蜷縮著,看起來很小很小。
我默默站在院子的一個角落,看他們忙忙碌碌,感到天氣很冷。
老大說的其實也不錯,死人當然不會有什麼事了。
如果我沒和他出去攬活,如果那兩腳沒用那麼大力氣,如果醫院不是那麼黑,大概猴子就不用死了吧。
我當然知道不去偷錢別人也不會踢你,你自然也不會死。但人命是一件很卑微的東西,就好像股票一樣,要一文不名的時候,隨時就變得一文不名了。
我們老大撿到我的時候,我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對於大多數父母來說,自己生下的,自然是心肝寶貝。可如果是個女嬰,而且是個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女嬰,那將之拋棄,也再正常沒有了。
所以我沒有爸爸,沒有媽媽,沒有不偷竊就活下去的辦法。——哦,到了流星街就變成沒有不殺人活下去的方法了。
我們老大有句口頭禪一直掛在嘴上,每當我們嫌他分給我們的東西不好的時候,他就會說:“知足常樂!知足常樂啊!”
我不是很知足,不過我常樂。他們說起我的時候,總是說:“小胖子,你怎麼整天笑嘻嘻的?”
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了。
既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再珍貴的東西,對我來說也無所謂了。
若干年後的庫洛洛,大抵也是這樣想的吧?
庫洛洛!庫洛洛人呢?
我忽然猛地坐起來,眼前忽然一抹黑,晃了晃又倒了下去。再想要爬起來,卻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
“你醒了?”
我扭過頭,看見庫洛洛坐在一邊。小孩的樣子很狼狽,身上血跡斑斑,從表情上看不出什麼來。
“這是哪裡?”
“不知道,東區的某個地方吧。”庫洛洛回答,開始顯得有些擔憂,“你已經昏迷了兩天。”
“為什麼跑到這裡來了?”
“詹姆斯那邊出事了。”庫洛洛說,“所以我們逃了。”
詹姆斯那邊出事我一點都不奇怪,可這跟我們跑路有什麼關係?我剛要問,忽然看見瑪琪從外面走進來——頓時冷汗就下來了。瑪琪是詹姆斯的女兒,如果詹姆斯被人滅,肯定要斬草除根。瑪琪跟著我們,就好像捅了馬蜂窩還在身上擦點蜂蜜……
可是瑪琪跟著庫洛洛那太正常了,到是他們沒把我扔下跑路不大正常。
“你感覺怎麼樣?”瑪琪不知從哪裡弄來的杯子和水遞給我,可我手上完全沒有力氣,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沒什麼。”
“真的?”
“我都快死啦!”我怒吼道,“死了當然就什麼都沒啦!”
“噢。”庫洛洛只是歪著頭看了我一會兒,“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