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對坐著噴雲吐霧,一時無話。負責記錄的警察起身關上了病房的門。
“警衛為什麼會突然離開?”方木問道。
“咳,還不是因為這個!”姜德先舉舉手裡的煙,表情懊惱,“辯護失敗,心情鬱悶。偏偏忘記帶打火機了,就委託那個警衛找田禿子借個打火機,誰知羅家海就動手了。”
方木笑笑,“那羅家海是怎麼拿到鋼筆的?”
“是這樣,”姜德先深吸了一口煙,“這小子說要給沈湘的家人留幾句話。我心想,上訴改判的機率不大,就把鋼筆遞給了他,還給他一個記事本,讓他寫在上面。”
“當時羅家海跟你之間隔著一張桌子,他是怎麼抓到你的?”
“他說鋼筆帽打不開,我過去幫他擰開筆帽。”
方木盯著姜德先看了幾秒鐘,“為什麼不用錄音筆?”
“嗯?”姜德先一怔,“沒想到。”
方木眯起眼睛,姜德先沒有躲避方木的目光,臉上是無可奈何的表情。
“說老實話,我用不太慣那玩意。”
回去的路上,方木一直在回憶跟姜德先的對話。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對詢問和回答技巧了如指掌的人,而且,他的回答天衣無縫。除了可以對他的職業素養略有指摘外,實在挑不出別的毛病。
問題是,以方木對羅家海的瞭解,他能夠成功劫持人質,並能在警方的包圍圈中順利逃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有看似巧合的事情——比方說警衛脫崗、鋼筆、突如其來的車禍——都巧合得過了頭。如果真是巧合,羅家海簡直可以去買彩票了。
如果這是一起精心謀劃的脫逃,那麼一個更大的問題就擺在眼前。
姜德先為什麼要這麼做?
方木想起姜德先當日在法院的眼神。
任何人都可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內心的真實情感,即使是一個訓練有素的律師也不例外。
方木的吉普車駛上南京北街,他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街邊的小店,忽然,一個流連在櫥窗前的女孩子吸引了他。
是廖亞凡。
方木減慢了速度,最後停在路邊。
廖亞凡斜揹著那個新書包,上身是一件藍白相間的運動服,估計是學校的校服,下身是方木買給她的牛仔褲。
櫥窗裡的模特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點綴著零星的紫色小花。那是一個表情活潑的女孩子,上身略傾,左手抬至嘴邊,右手自然揮至身後,小指還略略翹起,彷彿一個呼喚自己戀人的動作被永遠地凝固。廖亞凡咬著嘴唇,上下打量著連衣裙,目光最後定格在模特的臉上。那張恆久的笑臉恰好與廖亞凡映在櫥窗中的面容重疊在一起,她緊抿的嘴角漸漸翹起來。
廖亞凡衝櫥窗中的自己嫣然一笑。
方木按了一下喇叭,笛聲在車水馬龍的街頭顯得微不足道。廖亞凡沒有回頭,顯然,她很清楚身後繁華的街道跟自己毫無關係,也不會有人按汽笛召喚自己。方木跳下車,幾步穿過綠化帶,又在人行道上跑了十幾米,終於追上了廖亞凡。
她正經過一家KFC,目光在落地窗上的海報停留了片刻就移開了。路過門口的時候,她稍稍停頓了一下腳步,轉頭向裡面望了望,隨即就像下定決心似的加快了步伐。
“廖亞凡!”
她嚇了一跳,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熟人,扭過頭來一看,是方木。
廖亞凡的表情更加侷促,一抹紅暈從她的臉頰上轉瞬即逝,很快,那張臉又蒼白如初。
“方叔叔好。”她微鞠了一躬,眼睛始終盯著自己的鞋尖。
“放學了?”方木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鬆。
“是。”
“怎麼沒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