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早朝時還算平靜,明面上沒有針尖對麥芒,可但凡是個聰明的,都能感覺到有股子暗湧。
下朝後,李邵又到了禮部。
他在政事上不夠靈活,卻對別人滑過他身上的眼神很是敏銳,尤其是那些探究、觀察、審視的眼神。
到了下午,這種奇怪的感覺更明顯了些
“狗子,”李邵交代道,“你去外頭打聽打聽,他們都在說些什麼?”
汪狗子依言出去轉了一圈。
離封印沒幾天了,惦記著年節,一些官員、特別是小吏們心思比平日散,一旦活絡起來,各種訊息傳得也就比往日更快些。
老大人們繃著臉,不會輕易給人抓到把柄,小吏們顯然沒那個本事。
汪狗子在千步廊左右隨便轉了轉,就知道了狀況。
各處在議論的都是太子殿下與輔國公,中心直指當年裕門關。
訊息顯然不夠細緻,有些部分似是而非,但也正是因為模稜兩可,才越發勾起人的好奇來。
先前曾有過的輔國公受傷內情的傳聞又被翻了出來,拼拼湊湊,越湊越齊全。
若是一年以前,他們哪怕抓耳撓腮,也不會把太子殿下牽扯進來,即便有幾句傳言,也左耳進、右耳出,斷並不會編排進來。
但現在不一樣了。
陳米衚衕那活色生香的經歷在前,近幾天順天府的步步緊逼在後,大夥兒原就在討論“耿保元劫人與殿下有沒有關係”、“那外室到底什麼模樣才能籠絡了劉迅、又入了殿下的眼”、“耿保元是死是活”等一連串流言,自然而然地對突然摻雜進來的“殿下與輔國公的恩恩怨怨”也抱有同樣的熱情。
嚼舌根,嚼太子殿下舌根,嚼一件事是嚼,嚼兩件事也是嚼。
眼瞅著要過年了,不與同僚再說道說道,難道要走親訪友時、和左鄰右舍去說太子的閒話嗎?
汪狗子聽得眉頭青筋直跳。
他很清楚輔國公當初如何受傷,他更清楚,這些議論斷然是太子殿下不願意聽見的。
殿下本就因為耿保元的事憋著火,這種火星子落下來,只怕真要燒起來。
而他在殿下身邊做事,最要緊的就是保證殿下“太平”。
整理了情緒,汪狗子回到李邵跟前,道:“要過年了閒不住,都商議著回頭去哪裡吃酒。”
李邵聞言看了他一眼:“就說這些?與我無關?”
汪狗子垂著眼:“與您無關。”
李邵皺眉。
他確實感覺到了什麼,可汪狗子也沒必要騙他,也許是他的感覺錯了吧……
汪狗子把李邵的反應看在眼裡,嘴上沒再說什麼,心裡打起精神。
年前觀政還有幾天,只要他防得好,不讓殿下知道,等封印後、殿下在宮裡行走,總不會有不長眼的東西當面嘀嘀咕咕了吧……
到了下衙時候,李邵出了禮部衙門,他沒有回宮,反而往前頭大街去。
汪狗子著急:“殿下……”
“不想吃御膳房的,”李邵道,“就前頭樓裡吃個酒。”
汪狗子面露擔憂之色。
“怎麼?”李邵不高興了,“他們要過年了閒不住、想著去吃酒,我難道就吃不得了?”
話都這麼說了,汪狗子哪裡能攔著?只好伺候李邵去吃酒。
年前各處生意都不錯,只餘盡頭一間雅間,李邵落座,張口要了不少下酒菜。
許是滋味還不錯,一刻鐘後,李邵神色舒展許多。
汪狗子也放心不少,只小心伺候著,給李邵添酒。
忽然間,隔壁傳來了一些動靜,似是喝了不少,說話都大舌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