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問題,指望它給曹家賺錢就難了。好在曹家本來也沒指望它
開工就贏利。不過它也不賠錢。鄭玉松為請售付了一大筆定錢,
火柴場要賠也夠賠一氣了。
鎮里人都以為火柴公社有洋人的股份,有桑鎮鄭家的股份,
其實沒有。
大路是個勞力。
鄭玉松是個商人。他比別的商人大方,付錢早,也多。他
這麼做也沒人覺得怪。二少爺是他妹夫,他這麼做不過分,一
點兒不過分。
他喜歡他妹妹麼才
鄭玉松喜歡他妹妹,疼他妹妹,可是那一次他當著他妹妹
的面摔了茶壺I是秋天割稻的節氣,大少爺不在,去外邊收租
去了。炳爺賠他吃了飯,就把他引到左角院,讓他在廊亭裡歇
著。我剛好從柳鎮給老爺抓藥回來,炳爺塞給我一把茶壺,支
我去伺候客人,陪客人聊天。鄭玉松知道我剛剛去過柳鎮,就
問我看見人頭沒有。我說前幾次去就看見了,只是沒想到這次
去它們還掛在那裡,人頭上都沒有肉了,白花花地掛著算是怎
麼一回事!
他說:朝廷用這些骨頭來嚇唬人。你害怕麼?
我說:不怕。每回看都可憐他們。
他說:可憐誰?
我說:可憐掉腦袋的人。他們真慘。他們家裡人看見他們
這個樣子可怎麼活?殺就殺了,埋了多好。單單把一個腦袋掛
起來,太慘了。
他說:你心眼兒不錯。等哪天我的腦袋掛上去,你可憐我
麼?
我愣了一下,沒接話。
他說:等到了那一天,你不用可憐我。你要有膽量就對著
我腦袋說幾句話,讓我試試能不能聽見。一你看怎麼樣?咱倆一
言為定吧?裡
他說得很認真,我不知怎麼說才對。我正要說,他憋不住
笑了。我這才清楚他是說了笑話,我想不出他的腦袋怎能會給
人掛上去。是笑話就對了。
我忘不了他抬著下巴大笑的樣子。他喉嚨上有個很大的疙
瘩,比一般的男人都大,像個小蘋果。
他沒笑完,少奶奶進了院子。
她說:哥!笑什麼呢?
她哥說:笑你呢!你怎麼瘦了?
她說:誰瘦了?光漢過一會兒來。
她哥說:光漢這麼使喚你,我可不答應!看你這一手漿糊,
他要沒錢僱人我替他出錢行不行?
鄭玉松又哈哈大笑。
少奶奶沒有笑。她笑不出來。我見她在石桌旁坐下,眼睛
有點兒溼,連忙退遠點兒。見她半天不說話,我乾脆退到我的
小耳房去了。我在竹床上躺了一會兒。我有點兒累。我聽到一
些聲音,可是沒想到他們在吵架。我推門出去,聽到鄭玉松吼
了一聲。
他說:男人的事情你不要管!
少奶奶說:你找誰不行,偏要找他互
鄭玉松說:他願意i你管他也罷了,還要管我?戈
少奶奶說:你也不問他行不行?你要找他幹,不如我來幹,
你怎麼不找我幹?!
鄭玉松說:男人的事情你不要管!女人不要管i你要忘了
這是鄭家的規矩,我現在就告訴你r
少奶奶說:這是曹家!
鄭玉松急了,說:曹家怎麼樣?曹家怎麼樣?
他用拳頭砸爛了茶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