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得恨恨地跺了跺腳自己跑回去了。
司卿盯著他的背影,眼中殺機一閃而逝。這茶棚中的茶水他自然是看不上的,若非葉無鶯在,這樣不乾不淨的地方他連坐都坐不下來,這會兒安靜地坐著已經是極致。他那隻瑩白如玉的手拿起一隻茶杯,掩飾住了另一隻手的動作,被踩的堅硬平實的泥土地忽然鬆動了一下,似乎有什麼冒了冒頭,又似乎什麼都沒有,快得叫人根本看不清楚。
葉無鶯自然發現了他的小動作,他只是微微笑著,不動聲色。
這時候,蘇平崢已經在葉無鶯他們這桌坐了下來,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的母親是我姑姑,這真是躲也躲不開的血緣。”
“他到底是哪裡來的膽氣?”謝玉頗有些不可思議地說。要知道,葉無鶯這會兒是聖者本就是眾所周知的了,更何況他還有一層身份光環。蘇平崢這會兒跑來和他們結交,明顯是不知道京中發生了什麼事,在這種背景之下,那個小子還敢對葉無鶯這樣倨傲,他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
蘇平崢淡淡說,“我姑姑十年前就去世了,自然有他那聰明的繼母將他養得不知天高地厚,只當自己是世間無雙的天才人物。他是天三品,在你們離開博望之後的那麼多年裡,也算得上是不錯的資質,如今十四歲,已經踏過了五級這個坎,說來好笑,他總覺得當他到你這個年紀,會比你更先成為聖者。我只能說無知者無畏,他太無知也太愚蠢,還請葉師弟不要太和他計較。”
京城天之驕子太多太多了,他很快就會看清現實了吧?能把他送到京城來,已經是蘇家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無嫣和你到底是——”
蘇平崢苦笑說,“我祖父確實有這個意思,也和葉家談過,事實上已經談得差不太多時,她忽然又說不願意了。”
“是談的讓她嫁到蘇家去嗎?”
蘇平崢猶豫了一下,仍然照實說:“是。”
葉無鶯立刻明白了,說穿了不過是葉無嫣不甘心而已。
大殷的婚姻仍然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世家之間,多是透過聯姻嫁娶門當戶對的女子,或者由差不多門第的男子入贅。也因此像是博望那個地方的幾個世家,幾乎都是姻親之家,其中葉家和蘇家更是互為姻親多年,葉無嫣能嫁到蘇家去,也不能說葉慎萍對她不好,眼前的蘇平崢相貌英朗,雖不比葉無鶯、司卿這樣變態的俊美程度,也算是個出色的世家青年,且看他談吐言行,在世家中都算得上優秀。
更何況,還不滿三十歲的他就已經是八級武者,哪怕是初入八級,都絕對堪稱青年才俊了,恐怕在博望城那個地方,蘇平崢肯定是熱門的夫婿人選。
要知道,葉慎一這個葉家家主,都是在四十歲以上才突破到八級的。
若是葉無嫣是普通女子,必然對這門婚事十分滿意,可是她不是,她見過葉無鶯活出了怎樣的人生,想起幼時葉家家學那段階梯,她只比他慢那麼一丁點兒。
到後來,她雖然怎麼也追不上葉無鶯了,卻也一直在努力,在成長,從未有一刻懈怠,婚姻之於她並沒有那麼重要,至少沒有重要到讓她放棄自己的人生。
外面秋雨仍然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天色越來越亮,恐怕再過個一刻鐘,城門就要開了,茶棚裡立刻嘈雜起來,人們紛紛開始整理自己的貨物,將最後的一點殘茶給喝盡了,這才探著腦袋朝城門那邊看去。
可惜隔著那條壯闊的黑河,根本瞧不太明晰。
蘇平崢是個很好的談話物件,只要他願意,任何人和他談話大概都會覺得如沐春風,很是舒適。他站起來,欠了欠身,正想回到隔間蘇家人那裡去,臉色卻忽然變了。
一瞬間,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距離死亡這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