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慧聽得入神,讚道:“綠娥姐真是博識……”
綠娥略微擔心地凝望著她搖搖頭,良久,輕聲說:“我本巴人,不知道才怪呢,倒是小姐多才,從未來過巴地卻一眼識出棺葬船。”
我心中一動,看她提到巴字神色未變,安心道:“平日裡也不知道做些什麼,只好讀書了……”
“哈哈……”靈夏笑出了聲,說,“我小時聽爹提過,巴人崇尚勇猛,追求迴歸自然。大多人死後採取船棺葬,還有懸棺葬和幽巖葬……沒想到今生也能親眼見到……”
靈慧瞪大了清澈的眼眸,欽佩道:“靈夏姐也懂得好多……”靈慧被奉承得耳根子都紅了,小小的車內頓時熱鬧起來。三人聊起了彼此地域的風土人情,連空氣也多了幾分暖意。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揚,轉頭看向窗外,滴滴答答……一匹棕色的寶馬越來越近。雙手放進袖口,不經意碰到腰間虎佩,抬眼迎上的是寶石般的藍眸。我手一顫,急忙拉下簾子,卻還能真切感覺到那灼人的熱度。莫名的情愫在曖昧的氣氛中悄然發酵……
綠娥說,巴人的民風古樸凝重,歷來崇尚勇武。他們住幹欄式房屋,樓上居人,樓下養畜,傍水而居。獨立以前,姒國人多稱巴人為板楯蠻或者賨人。賨人善織,家家戶戶能自己織布,衣物等所需布匹均能自給自足,曾經,巴人向姒國所交的戶賦便是賨布。這裡民族眾多,信仰的神靈也並不統一。巴人原本在陝南的漢水上游,大巴山北緣,東至襄陽地區居住,但是十六年前的兩王起事,巴王藉機竭力擴張其勢力範圍,東渡漢水,又同冥王締結軍事聯盟,掃蕩江漢小國,北進中原,南遷至長江干流,先後在清江、川峽之間至川東立國。臨近夜間,我們的馬車抵達了都城郊區石沱鎮。
石沱鎮顧名思義,石頭眾多,山路崎嶇,是巴國都城涪陵前的一道宏偉的天然屏障。如果想入都城,也需要在此處換船渡涪水。我們下了馬車沿小道走了一會兒,出現一條几十級石板的臺階,上面雜草叢生,被磨得十分光亮,在往上走,便是大哥在此處的私人府邸。青石磚砌成的拱門上,生長著一棵有幾百年樹齡的老槐樹,根莖紮在拱門的石縫中,沿石上行伸展,生得枝繁葉茂,宛如一個門神護衛著古牆。
“殿下,膳食已經備好,可需立即享用?”管家周塵水恭敬地站在紅漆柱旁,聲音平淡,低垂著眼,帶著一抹謙卑。
大哥沒有答理,回頭看我,聲音清清冷冷,問道:“妹妹可是餓了……”
我想了想,說:“妹妹倒是無所謂的,但是二哥的肚子似乎餓扁了……”
“咕嘟”一聲,在寂靜的夜空下聽得愈發清楚,二哥紅著臉,無奈地笑道:“好了好了,我承認是我的肚子叫了,大哥快讓我們吃飯吧。爹孃都不在,我們還拘禮什麼啊……”
大哥看著他,嘴角抽動,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度,連眼睛也佈滿了笑意。周管家的眼中閃過一抹詫異,立即恭敬道:“屬下立即吩咐廚房上膳……”和以前相比,大哥愛笑了許多……
大哥、二哥和我三人圍坐在土炕旁,其他侍女都遣了出去,獨留綠娥和管家在旁伺候。因為巴人生活在荒莽的大巴山,經常斬蛇蟒、射虎豹、獵牧捕魚來維持生活,所以飯菜以肉為主。雖然在這裡生活了十四年有餘,但我還是無法習慣用手吃飯,所以只有我用筷,大塊肉索性避過不吃。
二哥見狀,先是剃掉羊腿上烤焦了皮毛,又用大刀割下腿根的嫩肉,放在我的鼎中。我抬頭一笑,連聲道謝,卻瞥見大哥的鼎中剛剛削下幾小塊肉。我轉頭看過去,大哥的手掌停在平空中僵了一會兒,逐一拿起小肉放入口中,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向來清明的眼神裡掠過一抹說不清是感慨亦或是惆悵的意緒,就如同這一月裡的冰雪,泛著徹骨的寒意。
巴地的夜晚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