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之”字型的走廊,我們的腳步終於停在了一扇窄窄的鐵門前面。她放開我,掏出一大串鑰匙開了鎖。然後回過頭,依舊面無表情的說:“你從這出去,下面就是淶水縣的地界。”
“我,真的,可以,走了?”我貪婪的朝著門外望了一眼,心卻依舊有些懷疑。
“如果你一定要留下,我也決不攔著。”一絲笑意從她的嘴角劃過,可怎麼看卻都似含著嘲弄的意味。
“那…大恩不言謝,他日若能相見,如玉必有報償。”我故意忽略掉她眼底的神色,端端正正的行了一個禮。
“不必。”她微一側身,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交到我手上說,“我欠碧心一個人情,如今我們兩清了。”
碧心姑姑?手一顫,差點把信掉到地上,脫口問道:“她在哪?我能見見她嗎?”
她不置可否的看了看我,臉色卻緩和了幾分,“快走吧,我不知道那老東西什麼時候回來,能走多遠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聽她又提起當前的處境,我只好無奈的點點頭,“不過…如果方便的話,請你,幫我謝謝她,還有,我,我一直念著她。”
她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又作了個手勢催我快走。心存感激的又福了福,才轉身邁出了門口,身後卻傳來一聲彷彿自言自語般的囈語:“難道,你不恨我綁了你?”
“啊?”我一愣,順勢轉回頭,學著她的腔調答道,“你幫別人綁了我,又幫別人放了我,我們不一樣也是兩清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凜冽的山風猶如利刃一般透體而入,吹得我的靈魂彷彿也在瑟瑟發抖。一口氣跑到山下,再回頭望望半山腰的那座院子,一片灰濛濛的霧氣中,彷彿有點點的燈火。心裡一驚,腳下也不自覺地加快了頻率。好在出來的時候穿的是鹿皮靴子,如今才不至於揹著鞋子賽跑。
記得剛才她說山下就是淶水縣的地界,那應該就在河北省的西南部,想回北京,該往東北走才是。可是東北,這該死的方向,到底在哪呢?
無法判斷,只好胡亂的選了一條,無論怎樣,遠離這座山總是好的。突然,很多年前的一段記憶一下子在腦海中變得清晰,同樣沉重的夜晚,同樣的走投無路,只不過,那時的我,還有我的阿禛在一起…
調整呼吸定了定神兒,卻來不及嘆氣或是惋惜,浪費時間,就等於浪費生命。如今的我,可對這句話有了從現象到本質的深刻認識。
轉過一個山坳,眼前變得開闊了許多。一腳高一腳低地順著踩出的一條小路繼續向前,兩旁地裡枯敗的的棉枝被風吹得呼啦啦的響,牙齒也隨著顛簸的腳步毫無規律的合攏,身上的薄棉衣更不足以與這呼嘯山風相抗衡。我下意識的捂緊了胸口,彷彿生怕那才剛燃起的一點希望,就這樣硬生生被吞沒了似的。
再往前走,似乎進入了一個村落。因為是過年,各家門前都站著三三兩兩的人群,噼啪作響的爆竹,燦爛明麗的焰火,在濃密的夜色中此起彼伏。幾個七八歲的小孩,圍著地上一個陀螺般飛速旋轉的煙花,興奮的又叫又跳。慢慢放緩了腳步,似乎對那空氣中流瀉的溫馨,生出幾分莫名的眷戀。不覺自嘲的一笑,這樣平和簡單的快樂,似乎與我的生活從來就沒有過交集。
“閃開!快閃開!”身後幾聲粗暴的呼喝隱隱傳來,回頭一看,人群中似有幾個高大的人影在左衝右撞。不好,一定是他們追來了!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咣噹”一聲,整個人便隨著敞開的門板跌了進去。
咦!真是奇了,怎麼摔下去一點都不痛?我一挺身站了起來,隨手關上門,好奇地四下張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