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菜,靳則思全程沉默看著。
她愛吃辣,小時候何維先經常親自下廚,做辣子雞,酸菜魚,做很多很多辣的菜。
他說,能吃辣的女孩子膚色會比較好,身體也健康。
但是他不知道,他那麼多年沒見的女兒,由於胃病的原因,那些她很喜歡的食物,全都成了煎熬。
兩方都未曾動筷子,靳則思始終神色淡然,眼眸微垂。
何維先幾次欲開口,見她這副樣子,一腔話到了嘴裡,卻是吐不出來,生生又咽了下去。
良久他長嘆一聲。
“小云,你是不是在怪爸爸?”
多年沒被這麼稱呼的靳則思渾身一震。
久違的暱稱此時沒有增加多少熟悉,卻是硬生生變成了靳則思心裡的一根刺。
壓抑許久的情緒突然像是找到了某個缺口,傾瀉而出。
她嚯地抬起頭,直直盯著眼前這個男人。
除了添了些歲月的痕跡,何維先還是當初那溫潤如玉的模樣,靳則思看著,眼眶微紅,呼吸也漸漸變得急促。
她哽了半天,很多問題想問他。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那麼多年不來看她,為什麼從來沒有試圖爭取她,為什麼……不要她……
這些問題她一直在等機會親自問他,等他親自回答,而如今他就坐在跟前,她卻發現自己無從開口。
怪他?
怪他嗎?
不,她不怪他,她只是覺得可憐,為自己,為什麼當了那麼多年有實無名的孤兒,卻還是不知道原因所在。
她只怪自己,竟然不願意去恨。
何維先又開口:“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靳則思淡淡道:“好。”有什麼不好呢,她不好,還能去死嗎?
“當年……”
“我不想聽那些,我只想問您一個問題。”靳則思看著被打斷的何維先。
何維先頓了一下,點頭,說:“你問。”
“為什麼……不願意爭取我的撫養權?”她定定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問道,“為什麼,連提一下都沒有?”
何維先微張著嘴,看著她,一雙帶著滄桑卻依舊明亮如炬的眼睛裡面閃著複雜的情緒。他長久地沉默,靳則思也等得辛苦。
兩個人僵持了許久,對視了許久。
最後靳則思聽到他說:“對不起。”
靳則思微微笑起來,很低沉地笑著,她說:“原來如此。”
何維先像是想說什麼,但是有不太像。
他沉沉道:“你媽媽,比我需要你。”
靳則思點頭:“嗯。”
她轉頭看向窗外,覺得外面的陽光那麼刺眼。
沒有想象中的難。她想。
對這個男人所有的依戀和期待,要放棄掉,沒有想象中那麼難。
話不投機半句多。
波動的情緒已經被那簡短的兩句話打得灰飛煙滅,靳則思端坐在座位上,瞳孔顏色很深,眼神卻淡淡。她盯著桌上當裝飾用的餐巾紙折的紙花。
一桌子菜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卻無人問津。
何維先接了一個電話,聽語氣是談合作的。
十多分鐘後靳則思主動開了口。
“您……現在是住在A市?”
何維先扶了扶眼鏡,看著她,緩緩開口。“嗯。”
“之前聽說您是去了美國?”
“是,也是去年才在A市安置下來。”
靳則思點頭,末了又問:“弟弟……或者妹妹,今年多大了?”見何為準一臉詫異地看著她,她解釋道,“前段時間在A市遇到過你,當時你在打電話。”
何維先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