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拿欽犯,只怕出什麼亂子,請張姑娘速速跟我們回去。”
泠然擺擺手,掃了高南劍一眼,他臉上那道鞭痕觸目驚心,這時她顧不上考慮此人的性子奇怪,走到街邊一個在忙著收攤的茶寮上,向裡頭神色驚慌的一對中年夫婦問道:“大叔大嬸,這是要捉拿哪一位大人?怎麼這麼大的動靜?”
那男人驚疑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穿著太監服飾,也不敢得罪,道:“公公這是跟小的說笑話呢這條街大夥兒都叫“國舅坊”,街上有前錦衣衛指揮使杭昱杭大人的府邸,現今住的是當朝國舅爺杭敏杭大人……”
泠然有些糊塗,皇帝的母親是已故肅孝杭皇后她是知道的,不過好像聽說皇帝的母族在朝擔任的官職非常低,不過是百戶之類的,怎麼楚留香還不放過他們麼?
既是楚留香的命令,她也不敢出現跟東廠叫板,乾脆站得更遠了一些。
盯著那輛靜靜停在秋風裡的黑布蓋馬車,泠然有些同情車上的少年。
作為一個皇帝,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族被抄,心情想必非筆墨可以形容。
天色似乎配合著這幕劇的上演,陽光在重重雲幕中消散殆盡,秋風打著旋兒吹得滿街的紙屑碎布胡亂飛舞著。
街對面那輛馬車的車簾也被捲了起來,露出裡頭陰暗處落寞的少年。
雖然只是那麼一瞬間,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泠然卻忽然想起闊別了幾個月的碧晴她們來,想起鴻臚寺宴會上碧晴看著少年皇帝的眼神
她現在要進宮見碧晴一面也不是難事,前段時間因著腳傷一直在府裡養著,這些天跟楚玉蜜裡調油,一時也沒有顧及太多,回想起當初姐妹們要一起吃香的喝辣的保證,頓時覺得汗顏。
站了許久,百姓們見是有針對性的,也不那麼害怕了,有許多人還擠到錦衣衛把守著的街口等著看熱鬧。
泠然不理葉南鄉的勸阻,命陶春英留在車上,自己則一步步靠近那輛馬車,不多時已站在車廂側後方。
車裡沒有一點聲息,趕車的也只有兩個人,一個一看就是真正的太監,三十幾歲光景,另一個漢子唇上留著短髭,臉色黝黑沉肅,隱隱帶著幾分威嚴,想是御林軍裡的等級不小的人物。
前頭騷亂又起,泠然舉目望去,見適才喧囂了整條街過去抓人的東廠番役們押了百來號人浩浩蕩蕩地騎馬出來。
為首的是一身材不高,長相頗為端正柔和的三十餘歲男子,身上外衣已被剝掉,穿著亞麻白布的裡衣,五花大綁著,一根比大拇指粗的麻繩自他開始栓了一長串的人。
他身後是從十二三歲到五六歲不等的三個男孩和幾個女人,女人也都很年輕,頭髮俱都被扯亂了,一點釵環飾品也無,想是捉拿的時候被番子們粗暴地拔掉的。
再後面綁著的一看就可知是家奴,待遇倒是比主子還要好些,外衣都得好好的,不過雙手被反綁。
泠然猜想那個當首的男子肯定就是成綬帝活在世上唯一的舅舅杭敏了,都說相由心生,這個杭敏看上去倒是個善良之輩,不過時運不濟,撞在楚留香手上,這麼大規模地捉了他,羅織的罪名必然很重,說不定杭氏全家難逃滅族
想成綬帝的父親族這一邊,當初的公主有幾個泠然不知,只知有一個兄弟明英宗,兄弟倆為了皇位成了水火之勢,最後還讓楚留香橫空出世弄死了英宗皇帝。
朱見濟現在好像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這少年可能還不如跟歷史上的他那樣五歲就在父皇母后極度的傷心疼愛下死了的幸福
看到杭敏等人被押解出來,朱見濟果然壓抑不住,又揭開了車簾。
少年天子那張比水仙花還要清雅的臉上,浮起了無盡的憂傷,烏黑晶瑩的眼眸中水汽漸漸瀰漫,終止滿盈,在滾落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