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好亮。
他笑著沖我點點頭,我死死地盯著他那被鬍子埋住的嘴巴。
他卻只是說:唔……
成子哥哥和僧人飄然離去,臨走什麼也沒說,我從青海一路哭回四川。
我不能去找閨密或同事訴苦,人家沒義務給我當垃圾桶,我也不能去找爺爺奶奶哭,他們年紀大了,不能讓他們著急。我去探望媽媽,卻在見到她之前把眼淚生生憋了回去……我已經是個大人了,不能讓媽媽覺得我沒出息。
可這種感覺太難受了,沒有排水口,沒有洩洪口,滿滿當當地堰塞在身體裡,悶痛悶痛的。我心說這算什麼啊,這連失戀都算不上啊,我到最後連人家喜不喜歡我都不知道……他萬貫家財都不要了怎麼可能要我啊?擺明瞭沒緣分啊!我告訴自己他有什麼好的啊,長得又不帥,行為又這麼奇怪,趕緊忘了吧,趕緊忘了吧……沒想到一忘就是兩年。
兩年也沒能忘得了他。
(五)
人就是這麼賤,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覺得好。
我不捨得和成子哥哥失去聯絡,兩年間我一直在qq上聯絡他,但不多,基本是每過幾十天才說一兩次話,我問,他說。
我想給自己留點兒臉,關於情感話題隻字不談,只問他雲遊到了何方,身體可好。他看來不經常上網,沒有一次是即時回復的,有時隔了一個月才回復留言,寥寥的幾個字又客氣又禮貌。
恨得人牙根癢癢。
成子給我郵寄過一次茶葉,上好的金駿眉,我煮了茶葉蛋。
邊煮邊心痛得要命。
我把兩年的時間通通放在工作上,工作上誰也沒有我亡命,塞翁失馬,居然當上了那所私立學校的教導主任,全地區最年輕的教導主任。人人都說我前途無量,人人都畏我三分,沒人介紹我相親,他們私下裡說我嚴厲得不像個女人,沒人知道我喜歡的人跟著和尚跑了。
一想到成子哥哥或許已經剃頭出家,我就受不了了。
有人化悲痛為食量,有人化悲痛為工作量。
我化悲痛為工作狂,天天加班,逢會必到,管理和教學都參與,工作筆記和備課筆記積攢了厚厚一摞。或許有很多人很享受這種以工作為軸心的生活,但說實話,不包括我。有時候在課間操的間隙,盯著操場上整齊劃一的動作,我常常愣上半天,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忙忙碌碌忙忙碌碌,有了溫飽體面的生活,學生家長和學校領導都愛我,但我不快樂。
我都已經二十好幾了,觸碰過的世界卻只有眼前這一個,這個就是最好的嗎?
時逢暑假,我開始認真盤算假期後是否繼續和學校續約。
成子哥哥曾告訴我不能盲目放棄,先去好好工作,認真體會了這種大多數人秉行的常規生活後,再決定如何去選擇,那我這算是認真體會過了嗎?那我接下來該如何去選擇?我的選項又在哪裡呢?
我上qq,打了長長的一段話,然後又刪除了,兩年來的客氣寒暄彷彿一層隔膜,很多話不知以何種語氣措辭開口和他說。
我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和往常一樣,給他留言說:現在漂到哪裡了?在幹嗎呢?一切可好?
萬萬沒想到,一分鐘不到,他回復留言了:挺好的,現在在成都,在一家網咖躲雨呢。
我擦!龜兒子在成都噻!
我火速打字問地址,約他見一面,手在鍵盤上亂成螃蟹腿兒,短短的一行留言打錯了四五個字,我想都沒想就發了出去,好像只要晚了一秒鐘他就跑了、飛了、不見了,被雨衝進下水道流到長江裡再也找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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