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向他們說仁義道德,不如指出幾個有血有肉的人給他們看。
一個具體的人才具有真正的人格感化力。
……
我該怎麼和那些懵懂的孩子介紹老兵?
挑明瞭說&ldo;你看你看,你面前的這個老兵是個活生生的英雄&rdo;嗎?
指縫黢黑的老兵,酒氣醺醺的老兵,衣服上油漬斑斑的老兵……
我不確定他們會有怎樣的反應。
我也不確定我是否有資格來做這個介紹人。
相交多年,我並不知曉老兵的真實姓名,只知他籍貫浙江諸暨,1981年入伍,二等甲級傷殘,耳背、好酒、摳門兒,打架時愛用滅火器,建了一支牛b的消防隊,開著一家叫老兵火塘的&ldo;黑店&rdo;。
(六)
從二十出頭到三十四五,我兜兜轉轉驛馬四方,但很多個8月1日,不論身在何方,都會趕回麗江。
也沒什麼重要的事,不過是陪一個老兵過節。
這一天,老兵一定會失態,一定會喝醉,一定會嘶吼著高歌,涕淚橫流的。
照片牆前供臺已擺好,供香青煙直插雲天,他立正著,大聲唱歌,從《血染的風采》唱到《望星空》,咬牙切齒,荒腔走板,唱得人心裡發抖。
&ldo;如果我告別,將不再回來,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rdo;
他一手端著滿杯的白酒,一手攥著拳,在每首歌的間隙高喊一聲:敬……禮!
啪的一個軍禮,半杯酒潑進地裡,半杯酒大口地吞嚥,一杯接一杯,一杯接一杯。
每年的8月1日,我負責站到一旁給他倒酒,這一天不論他喝多少、醉成什麼樣子都不能去勸,他一年只瘋這一次。
老兵已經醉了,上半身找不到重心地搖晃著,腿卻一動不動地站著軍姿在地面上紮根,他把杯子塞進我手中,說:來,和我的兄弟們喝杯酒。
半身的汗毛豎了起來,不知為什麼,真好似一群血衣斑斑的人如山如嶽地矗立在我面前一般,血嘩嘩地湧上了腦子,一口酒下肚,熱辣辣地燒痛了眼。
我說:我&tis;,我他媽算個什麼東西……怎麼配給你們敬酒……
老兵在一旁青筋怒張地朝我大喝一聲:幹了!
聲音的後坐力太強,他搖晃兩下,咕咚一聲仰天倒下,砸得牆板亂顫。
挾著三十年的是非對錯,砸得牆板亂顫。
我盤腿坐下,把老兵的腦袋放在我大腿上。
他攤開手腳,躺成一個&ldo;大&rdo;字,彷彿中彈一樣大聲呻吟著,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輕,然後沉沉睡去,在這個風花雪月的和平年代。
門外日光正好,路人悠閒地路過,偶爾有人好奇地往屋裡看看。
我扶著老兵的頭顱,滾燙的,沉甸甸的。
酒打翻了一地,浸濕了褲腳,漫延而過。
如同坐在血泊裡。
對不起
她哭著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它貼在地面上的腦袋猛地抬了一下,好像意識到了些什麼,脖子開始拼命地使勁,努力地想回頭看她一眼,腿使勁尾巴使勁全身都在使勁……
終究沒能回過頭來。
白瓷盆裡空空的,今天她還沒來得及餵它吃東西。
不管是欠別人,還是欠自己,你曾欠下過多少個&ldo;對不起&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