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事實上,這趟去巴黎,我自己就賺了一筆錢,足夠我們在弗洛瓦豐的開支了。當然,這事暫時要瞞著爸爸。請您相信我,並且,請您也放心,我絕不是故意要和爸爸作對。之所以這樣,是我覺得我們真的有必要改變這種一直吃乾麵包喝壞牛奶的生活方式了。媽媽,您既然瞭解爸爸,您應當也清楚,不拿出我們的態度,光想靠乞求或者眼淚去打動他的心腸,好讓他同意改變現在的生活習慣,這是絕不可能的事。但是我想改變。爸爸就算了,只要看到黃金,他就覺得幸福。您卻不一樣。我想讓您過得更好。所以我們還是去弗洛瓦豐吧。這是向爸爸表明我們決心的一種方式。明天就過去。就這樣吧,一切聽我的!”
歐也妮用這樣一種堅決無比的口氣結束了對話。
葛朗臺太太呆呆地望著女兒。
長達幾十年的受奴役般的日子已經把她壓迫成了徹底失去自己思想的一個可憐女人。哪怕對丈夫有再多的不滿,她也早習慣於去屈從現實的無情,根本就沒生出過怎麼去反抗的念頭。現在,雖然她還是沒怎麼聽得懂女兒話裡的意思,但看到女兒堅定的目光,感覺到她話裡的那種彷彿能夠掌控一切的輕鬆自如,她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女兒一夜之間彷彿長大了。她不但再也不用依靠自己那柔弱無力的保護,而且,反過來,她現在完全可以讓自己依靠了。
“太太,我們的小姐現在真是又聰明又能幹!”
娜農用一種仰望聖母像的表情看著歐也妮,雙眼閃閃發亮,射出滿是崇拜的光芒。
“小姐,你也會帶我一道過去的,是吧?娜農力氣大,會給你們劈柴燒火做飯,晚上還能幫你們守夜!”
歐也妮有點不忍心往她頭上潑冷水,但還是說道:“娜農,要是你也和我們一起過去了,這裡就沒人照顧我父親了。他整天在地裡忙活,年紀又大了……”
娜農露出失望之色,嘆氣。但很快,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好吧!小姐,娜農聽你的。會照顧好老東家的!被小姐這麼一說,娜農又覺得老爺有點可憐了。明明有妻子有女兒,都這把年紀了,卻還要過孤零零的單身生活,吃飯連個陪的人都沒有!雖然娜農很想和你們一起過去,但做人不能沒良心。當初我倒在路上快病死的時候,要不是老爺收留了我,我早就沒命了。”
歐也妮笑了。
“娜農,我知道你最可靠了。你放心吧,等我到了弗洛瓦豐後,我會盡快找個能代替你的人。到時候,你就可以過來陪我們了。”
娜農頓時又把老爺當年對自己的救命之恩給丟開了,一下高興起來了,用力點頭。
“好的好的!小姐,你可不要蒙我啊!我會天天盼著的!”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歐也妮安慰她。
“那我就放心了。”娜農喜笑顏開,“明天我送你們過去。到了那邊,我還能幫你們收拾地方。等你們安頓下來了,我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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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象往年一樣,歐也妮陪著母親,與娜農一道去參加了教堂裡的平安彌撒。自然了,老葛朗臺從不參加類似這種的宗教活動。母女幾個回來後,在昏暗的蠟燭光裡收拾著明天要帶過去的行李——行李非常寒酸,所以收拾起來並不費勁。
她們做著這些事的時候,老葛朗臺既沒有像平時那樣鑽進自己的秘密金庫,也沒上前阻攔,只在邊上作冷眼旁觀狀。直到最後,看到娜農真的幫歐也妮把除了晚上要睡的鋪蓋卷外的東西都打成了包,終於忍不住,竄到了她房間門口,繃著張臉,負氣般地說道:“可別指望靠著你的小金庫到弗洛瓦豐過日子!那些錢都是我的!現在就拿出來還給我!”
“哎喲我的好老爺!您可真是太摳門了!小姐送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