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活著一個也好,楚府滅門,終究非我所想。”
欺霜點頭:“想不到徐威這小人,竟然如此殘暴狠毒,他對楚家的作為傳出去必為世人所不恥!”
“一個跳樑小醜而已,他鬧得越兇,死得越快。”
“幸好這次潯城沒被他拿下,否則難以想像……”
“小丑終歸上不了大場面,今日他對楚氏做的一切,它日必定要付出慘痛代價。”白什夜微微一笑,撐開眼皮,深邃的星眸中透露出興味,“還有別的訊息?”
欺霜不敢直視他的眼,微赧地垂下眼瞼,回答:“梁州的暗使也傳書至,說是查不到季雲歸的身份,只知他是季氏旁系親屬,估計與博安候世子云離公子同輩。比較蹊蹺的地方是,季家上至本家、下子遠親僕人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他就像這一兩個月才憑空冒出來的人,連父母親人也沒有。但博安候卻給他召集並指揮季家軍的權力,潯城暗使有提到,季家軍名將方言也稱他為‘公子’。”
“雲離公子。季雲歸。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公子’,果然也是有趣的人。”
“像他這樣的人,若一心效力季氏,會是個勁敵。不知爺對此有何想法?”
“無妨。有一兩個對手,世界會精采得多。”
“另外,根據暗使書集上所說,欺霜懷疑蘭陵王也秘密到了潯城。”
“別理他。”白什夜總是從容閒適的俊顏上難得出現一絲不耐,“傳令連夜趕路,七日內必須到達滄都。”
“我們不去練雲江跟勝雪會合?”欺霜一愣。
“不必,我已經通知勝雪安排那批‘東西’。現在首要任務是在楚少樓之前到達滄都。”
“爺為何認定楚少樓會立刻啟程往滄都?”
“憑直覺。”白什夜勾起薄唇,笑得悠然。
當主子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欺霜就知道自己該閉嘴了。她點頭,安靜地退出車廂。
正如白什夜所料,當晚,楚少樓和季雲歸、阿朱,還有季雲歸的隨從黃泉,一起啟程往滄都。趙甫意欲阻攔,礙於不敢得罪季家軍,眼睜睜看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卻無可奈何。
數日後。江北,紫薇山下。
“千里鶯啼綠映紅——”
“水村山郭酒旗風——”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樓臺煙雨中——”
“哈!”騎在馬上的錦衣少年繼搖頭晃腦的吟詠之後,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在馬背上伸著懶腰。不稍說,這錦衣少年正是楚少樓。
她伸完懶腰,眨巴著大眼看向另一匹馬上面無表情的季雲歸。“拜託,你長得這麼養眼,又年紀輕輕,別像個嚴肅的老頭子。來,給本少爺笑一個!”
後者瞪了她一眼,懶得開腔。
“小氣鬼,笑一個嘛!”
他輕哼,連正眼都不看她。她於是在馬上傾身向他,揚著笑臉問:“你現在心裡一定在哼哼說‘家裡都變成這樣了,虧你還有心情又笑又唱歌的’。”
其實,這句話三天來不只季雲歸心裡說了幾百遍,就是阿朱和黃泉也一直無法理解她的悠然自得從何而來。
此時空山寂寞,山道上只有楚少樓一個人在說話,與她同行的三人各自神遊,沒一個回答她。“天才果然是寂寞的。”她似真似假地嘆了一聲,踢了踢馬兒的背,驅馬快步脫離身後三人,奔向遠處那面在杏花掩映下迎風飄揚的酒旗。
蒼山之間,再次迴響著她調不成調的狂歌:“我浮黃雲去京闕,掛席欲進波連山。天長水闊厭遠涉,訪古始及平生間。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平頭奴子搖大扇,五月不熱疑清秋。歌且謠,意方遠。東山高臥時起來,欲濟蒼生未應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