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是誰。只是我不提,他也不會說,就等著什麼時候忽然出現,殺我一個措手不及。沒想到他也如此後知後覺——大概是因為我們太熟了,他沒想過調查我。
“當初你不是說你媽媽生下你就走了?”林晉修掃我一眼。
“我也沒有騙過你,”我說,“她是走了,只是字面意思。”
林晉修不高不低地“嗯”了一聲,露出個不知道怎麼形容的笑,“你這個媽媽,有也跟沒有差不多。”
我不做聲。他的確說到我心坎裡去了。
顧持鈞的目光在我們身上掃過,平靜的指出:“不能這麼說。梁導應該有她的苦衷。”
林晉修嗤笑了一記,“不要自己的女兒,還有什麼苦衷可言?”說完他低下頭看我,“別的不說,你爸爸住院近一年,你媽出現過沒有?哪怕有一次?”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可不論場景和說話人都不對。我從來也不需要林晉修用慷慨激昂、義憤填膺的語氣為我出頭或者聲張正義,何況這個話題也委實讓人不愉快。果然看到顧持鈞眸光一閃——他由我母親一手提攜出來到今天的地位,和林晉修的立場截然不同。不論怎麼樣,都不能讓這個話題進一步發展下去。
我抓過侍者送來的酒杯塞到林晉修手裡。
“不說這個了,”我語氣不善,“這是我的事情。”
言下之意是你管不到我,希望他別說了。他應該懂我的意思。
林晉修果然明白,笑了一笑,抬起手理了理我鬢角的一點頭髮,才道:“你的事情從來也是我的事情。別不高興就跟我抬槓。不甘心的話,你可以去問問傅寅。”
我呆了呆。傅寅是我爸的主治醫生,國內著名的腫瘤專家。他是個好醫生,真正為病人著想,所有慘痛的訊息他都是看著我的眼睛說的。不論是醫術或者盡心程度,他想方設法,把我爸弄到了移植名單的最前面。我對他無比感激。
但林晉修會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卻沒解釋,抬頭看向宴會廳的另一邊,我看到林晉陽對他頷首示意他走過去;他低頭問我“一起過去”,我連忙搖頭,他並沒有強迫我,只拍拍我的頭,像是要留給我思考餘地那樣,抽身離開。
我心緒不平匆匆走到陽臺,摸出小包裡的手機打電話。
傅醫生在電話那邊說:對的,是林家二公子親自打電話給我,請我做你父親的主治醫生。讓我有什麼困難直接找他。他還說,不必讓你知道。
我靠著欄杆,好半天沒做聲,只覺得此間安靜得近乎詭異。往廳內看去,林晉修正在遠處滿面笑容地和人寒暄,他自然有他的圈子去結交,這華美大廳裡林家的朋友也不少,政商都有。他目的已經達到,不會每時每刻都盯著我。
盯著我的,是顧持鈞。
他站在陽臺的另一頭,和我隔著半米距離遙遙相望。
我想,大概是思緒混亂,用詞都產生了錯誤,半米的距離根本不算“遙遙”,分明觸手可及。宴會廳在一樓,外面花園樹影參差婆娑,蟲聲唧唧。
明明我看得見他的臉,看得清他生動的五官,看得見那雙漂亮得彷彿不興波瀾的眼睛,可我就是無從辯別他的情緒。
“剛剛你要跑,是因為林晉修?”
沒法直視他的眼睛,只能把目光下移,盯住他的領結,點頭。
“你和林晉修關係倒是不錯。”
顧持鈞這話說得很慢,是肯定句加強調句,也沒有譏諷。
我沒辦法解釋。林晉修剛剛在我和顧持鈞面前的表演讓人印象深刻——至少會讓我一輩子記得。我自以為想象力足夠豐富,但怎麼會想到,連我感激無比的傅醫生都和他有關係!他給傅寅打個電話只是舉手之勞,但對我來說意義非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