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守國忠臣的模樣。未料到朝內謠言四起,都道建鄴的孩童在傳唱歌謠:“騶虞旗開,佞臣伏誅,天皇人皇,二世而斬,問鼎逐鹿,三羊開泰。”歌詞之外,惹人聯想的地方頗多。
皇甫道知在年後的第二次朝會上,笑得眼角生出皺紋來,對著楊寄說:“將軍入京,已經歷朕與廢帝兩個皇帝,將軍這辭謝的表章,再談什麼‘君子之澤’,未免顯得有些虛偽。”傳唱的童謠讓他動了疑心,說話說得尖刻,讓朝臣們無言以對,面面相覷。
對於皇甫道知,退位不過是早晚的事而已,既然無力抗爭,也不求憐憫,那麼,他唯剩的事情就是報復。“皇后仙逝,朕真正是孤家寡人了。”他漫漠地笑著,“不消人賜口殘羹剩飯,來苟延殘喘。尚書令亦不必惺惺作態,朕,已經在此虛位以待多時了!”
楊寄當時還不想和他翻臉,哂笑道:“陛下這話,叫臣當不起了。譬如一局樗蒲,即使一方兵戈多,但另一方握著兵戈走在最前頭,勝負也還未定。還說不定有下到和棋的時候,兩全其美,皆大歡喜,不是更好?”
沈嶺在他身後笑道:“尚書令說笑了,一場賭局,做了和棋,有啥意思?陛下念尚書令有人君之相,三番五次和中書省說,堯帝禪位,千古留名,自己何必強佔一席,而讓天下疑惑觀望?”他舉著笏板,大聲道:“請尚書令不要推辭了吧!”
楊寄突地心慌起來,回頭瞪了沈嶺一眼。沈嶺面無表情,冷冷地垂下眼皮,卻不容置疑地躬著身子,似乎在向皇甫道知行禮,但更似在向楊寄表明忠心。而身後靜默了片刻,有人應和著沈嶺,贊著堯帝禪位的美事,這樣的聲音從稀稀拉拉,到漸漸高起,終於匯成一股浪似的,把最直接關聯的兩個人湮沒。
而後,楊寄最信任的唐二——此時已經做了中軍都督,在沒有楊寄鈞命的情況下,居然帶著北府兵和虎賁侍衛,包圍了太初宮。特別是北府軍那群賊囚,個個臉上油光紅潤,比平日訓練殷勤數倍,大約當夠了底層人,終於有一天看見代表著他們這個階層的楊寄,也有翻身做皇帝的一天,這種“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興奮,不啻於賭徒們押對了好大一寶,即將看著自己的賭注翻翻兒地往上漲了。
幾近於黃袍加身,楊寄想要斥責沈嶺和唐二的自作主張都來不及了,這時候再裝忠臣的臉孔,直是叫人不恥了,也會丟掉北府軍、虎賁營,乃至整個建鄴、整個大楚,對他的信任。楊寄只能在假做巡查的時候,把沈嶺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你怎麼回事?你這是要造我的反了是吧?”又惡狠狠道:“唐二這個混蛋,回頭我非拿軍棍打爛他屁股不可!敢揹著我搞這一出?!”
他一凝眸,卻見沈嶺正凝視著他,此刻瞳仁微微一縮,竟然低下頭去。
楊寄最善識人表情,立刻質問道:“怎麼,這都是你安排的不成?”
沈嶺重新抬起頭,恢復了以往的淡然,道:“庾清嘉薨逝,正是皇甫道知心智大亂、生趣寡然的好時機,你不用好這個時候,只一味地擔心阿圓,優柔寡斷,何以能成大事?”
沈嶺瘦峻的臉比往日都顯得憔悴,在窗外的火光閃耀中顯得一陣是溫暖的橙紅色,一陣是冰冷的暗藍色。他唇角挑著一抹諷刺般的笑容:“所以破釜沉舟,免得你優柔——裡頭那位,難道不就是吃了優柔寡斷的虧?不過,我和唐二反客為主,乘隙插足,逼迫主帥,也是大忌。過了今日這關,便任憑你處置了。”
楊寄氣餒地心想:我能怎麼處置你?頂了天揍你兩拳,連軍棍荊條都怕你吃不消。你大概也是認準了這點,總是來拿捏我吧?他氣憤的小眼神飄過去,然而沈嶺全無表情,默默然看著宮城的高牆,決絕得彷彿完全不擔心裡面他的妹妹會出危險。楊寄對這二舅子一點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