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一口氣,穩定自己,才把藥抹上去,但是每一次,當梁紅蔓痛得咬住枕頭,把身子朝床裡頭顫抖地縮排時,侯浣浣的眼淚便忍下住猛掉;最後,狄無塵看不過,替她接下敷藥包紮的工作。
一直到女孩完全睡著,他才離開房間,去找他的未婚妻。
侯浣浣在花園裡嘔得一團糟;她臉色慘白、神情淒涼,一團淚全交織在臉上。
“老天!你怎麼哭成這樣?噓,小浣,別哭了,有什麼委屈說出來,你這麼哭下去不是辦法!”他笨拙地哄著她,心裡卻好疼。
打從遇見她之後,狄無塵一直在考驗自己的定力;可是,無論他怎麼堅定,侯浣浣總有法子攻破他的防線。奇怪的邏輯、奇怪的言行、奇怪的暴力,還有奇怪的哭泣和笑容,但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樣,她結結實實把他嚇壞了。
侯浣浣淚汪汪地抬眼看著他,那掉下的眼淚是愈來愈多了;最後,她索性“哇”
地一聲,乾脆埋進他的胸膛裡哭個痛快。
“別哭了!紅蔓會活下去的。”他柔柔地輕撫著她線條優美的背,嘆了一聲。
“我……我知……知道,我知道她會……她會活下去,我難……難過的……難過的不是這個,我氣的是自己……是自己啊!”
“噓!怎麼氣起自己來了?你只是好心把金鎖、首飾給了她,這件事不完全是你的錯。”
她仍是搖頭。“你不瞭解,都是我的錯,我可能會把她害死!今晚看到紅蔓變成那樣,我真的……真的受不了,如果不是你……無塵、無塵,我真的會動手殺人,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的錯。”
狄無塵輕輕摟著地,把她當孩子般的溫柔地搖著地;他下了決定,有關紅蔓這件事,他絕對會查清楚!這世界簡直瘋了,東廠那種草菅人命的做法,難道朝廷裡沒一個人敢管事?仕宦之途難矣!清明盛世還能擇良木而棲,一旦遭逢亂世,做忠臣的就只能伸長脖子任人砍了!當年他離開狄家堡時,謙弟曾這麼勸他,他心裡雖明白,卻從來沒有這麼深刻的體會!
紅蔓有什麼錯?她不過也是個孩子,比他的侄女雪陽大不了幾歲,但那些東廠的閹賊竟連個孩子都能傷成這樣!
似乎察覺到自己失態,侯浣浣臉色泛紅,她抹著淚推開他。
“綠蔻呢?”她問。
“睡了,小雁陪著她。”
“在想什麼?”看出他的不對勁,侯浣浣關心地問。
“沒什麼,去看看紅蔓吧!”搖搖頭,狄無塵的臉色緩和許多。
“哦!”她吸吸鼻子,抹著淚要離開。
“小浣。”狄無塵忽然衝動地喚了她一聲。
“什麼?”她轉頭,彷彿早就等在那兒,就為他一聲輕喚。
“沒什麼。”他僵硬地笑了笑。“紅蔓才睡下,看顧她的時候,記得千萬別讓她翻身,我才上完藥沒多久,怕藥性還沒滲開。”
“我知道。”雖然失望,她還是像沒事般的點頭,進房去了。
“叩!叩!”狄無塵在門外輕叩。
開啟門,侯浣浣先是錯愕,隨既綻開—抹輕柔的笑容。
“進來吧!這兒別沒人,我差小雁到清秋樓看紅蔓了。”她拉著狄無塵進房。
“你——”他想為偏袒武天豪一事跟她道歉,卻無法啟齒。
“你——”她想為援救梁紅蔓的事表示謝意,卻也開不了口。
狄無塵微微一笑。“你先說。”
“你說。”她也堅持。
“對不起!”他們異口同聲地開口。才說完,一楞,又相視笑了起來。
那半個來月橫在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終於完全消失了。她掩著嘴,垂顏笑得開朗又釋懷;狄無塵的心跳和笑容忽然停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