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財富寶座,卻讓她再也不會對身邊的人輕易表現出這樣的柔軟和仁慈。相反,她從一個看到別人落淚也會跟著傷心的年輕小姐變成了習慣躲在暗處不動聲色窺測敵人意圖的箇中老手。
她的語氣更篤定了。
“倘若我猜想得沒錯,您現在應該已經有了個大膽而驚人的計劃了吧?關於已經死去的您的兄弟,您決定抓住這個機會,好好地發一筆死人財。方式就是宣佈改破產為清算。那些本已經絕望的債權人如同遇到救星,不但會接受您用折扣後的價格贖回債券,甚至也會同意您提出的延期付款的要求——倘若他們不接受,砸在他們手上的葛朗臺商號債券就是一疊廢紙!所以一切條件都任由您開。在您計劃如願後,您就等待債券的升值——這是可以預見的,巴黎的債券市場正處於上升的黃金時期,等個一兩年後,一旦等到債券上升到您預期的價位,那時您再脫手。轉手之間,您不但不可賺到一筆不菲的差價,而且,也能抵償當初許諾給債權人的本金,對吧?”
彷彿心肝被世上最鋒利的鐵鉤給猛地勾出了胸膛,老頭兒猛地從角落的椅子上彈跳了起來。
“得!得!得!得!”
他一連發出四個沒說完的半音階——這是他陷入情緒極大波動時的習慣反應。上一輩子,當他發現歐也妮把她所有的黃金都私贈給堂弟時,也曾發出過一次這樣差點把葛朗臺太太當場給嚇暈過去的聲音。
歐也妮卻沒有停。繼續不疾不徐地說道:“就這樣,憑藉這種手段,您不用花自己一分錢,不但成為別人眼中那個為了成全死去兄弟的體面而毅然承擔責任的大義之人,也能為自己賺取一筆數額絕對不會小於百萬的鉅額利潤。父親,您真的是太會打算了!我敢說,倘若您能進入國會,有機會把您的這種算計智慧在外交活動中發揮到淋漓盡致的話,您一定會是法蘭西的英雄。”
葛朗臺已經完全顧不得去分辨女兒說到最後時,語氣究竟是對自己的誇讚還是諷刺。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她前頭的話給佔得滿滿。
過了很久,靜得耳邊甚至聽到遠處街頭一條流浪野狗發出的幾聲嚎叫時,葛朗臺終於慢慢坐回了自己的寶座。
“歐也妮,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你從哪裡學來的?”
他極力壓制著自己聲音裡的顫抖,聲音陰沉,好在女兒面前隱瞞住自己此刻的驚慌和不安——這實在是破天荒的第一回。被那些吃過他虧的人在背地裡恨恨以“老狗”稱呼的菲利克斯·葛朗臺,他居然在自己的女兒面前感覺到了驚慌和不安!
“父親!您覺得很奇怪嗎?”歐也妮笑了笑,“您何必管我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我做了您二十年的女兒。我清楚您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裡包含著的意思。我的血液裡也流淌著和您完全相同的血脈。倘若我無法繼承併發揚光大您引以為傲的精明和刻薄,對於您來說,這才是最大的不幸吧?”
守財奴葛朗臺死死盯著對面那個有點看不清面目的女兒,漸漸地,忽然覺得興奮了起來——這是一種終於發現了同類,而這個同類還是自己唯一一個不用防備的親人時的興奮。
偶爾有那麼一下下的功夫,他也想著是該好好教導自己女兒,這個唯一的繼承人好好繼承自己衣缽的事。免得自己死後,財產會被居心叵測的人給謀光,或者讓完全不懂經濟的女兒給敗光。所以這兩年,當他談生意,或者去自己的各處產業裡視察的時候,也會盡量帶上女兒。只不過之前一直舉得她沒有開竅而已……
彷彿一夜之間,女兒就變得靈光了起來,不,不,應該說,她的那種精明和冷靜,甚至完全不亞於自己!
這是好事!管它究竟是怎麼回事!
“好吧——”他的語調甚至開始出現一種隱隱的愉快,“就算被你猜中罷!但是,憑什麼要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