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魯索卻是一動不動的,任由樊一極衝到了自己面前,他揮起手中的狼牙棒,擋住了樊一極的砍殺,接著忽然從馬背上跳下來,飛快的向追兵前衝了過來。
許衝等人看得一驚,朱晃心想:“此人好生膽大啊。”他是粗蠻漢子,識英雄重英雄,見到不怕死的好漢子,哪怕他是異族人士,心頭也不禁泛起敬意。
闊魯索避開樊一極的追殺,舉著狼牙棒跑到楊宗志等人面前,忽的一跪下地,右手上丟出狼牙棒,手捧胸口,畢恭畢敬的作了一個大禮。
許衝看得一呆,冷笑道:“怎麼,想要乞命麼?枉費我還以為你豪氣干雲呢。”初時見到闊魯索不顧性命的衝過來,大家只以為他是那關老爺一般的好漢子,因此便沒有一個人放箭,或者上前圍殺,此時見到闊魯索跪倒在地,大家心頭湧起鄙夷,口中便罵罵咧咧了起來。
闊魯索靜靜的跪在雪地上,操著極為生疏的南朝口音道:“敢問這位……可是楊宗志,少汗大人。”
楊宗志的眉心微微一皺,奇道:“我……我就是。”
闊魯索大笑道:“屬下終於見到您啦,這次出兵之前,察爾汗王曾經把屬下叫過去,對屬下說,南朝有一位楊宗志,乃是他的親外孫,叫屬下見到你之後,無論如何也要將您帶回大宛城去。”
楊宗志口中哦的一聲,察爾汗王他自然不會陌生,這是當今大宛國的汗王,秀鳳和賽鳳的父王,他在鳳凰城中,還曾經與察爾汗王見過一面,只不過距離太遠,沒有留下任何的印象,此時聽到闊魯索口中的話,他的心下一轉,頓時明白過來了。
原來……察爾汗王定是從蠻子使者的口中得知了,自己與那鶯兒姑姑生的一模一樣的事情,弄清楚自己就是敬王爺和鶯兒姑姑留下的子嗣,他回頭與裘仁遠和吳鐸對視一眼,轉頭問道:“他……他還說過什麼?”
闊魯索畢恭畢敬的道:“察爾汗王吩咐屬下說,這次固攝領兵南征,咱們大宛國一定不能讓他大計得逞,否則的話,他凱旋之後,咱們大宛國便會被他一手控制,再也沒法反抗了,其實不但是我們,室韋國和契丹也都各有這樣的想法,少汗……這是察爾汗王欽賜給你的封號,少汗在咱們大宛話中,就是白蹄烏的意思,西域盛產汗血寶馬,大汗希望少汗能像白蹄烏那般,自己找回家裡去,大汗他在日夜辛苦的盼望著你。”
楊宗志輕輕的嘆了口氣,心頭一時充滿了複雜,乍一聽到這個訊息,他難免會有一些驚喜,畢竟此刻天下,他或者只有這麼一個血緣親人了,察爾汗王是鶯兒姑姑的父王,那就是自己的親外公,若在平日,他也許想也不想得,就會點頭應允下來。
但是眼下兩國正在交戰,他又是南朝的領兵大將,此時此刻,他卻是微微怔住了,一個念頭猛然竄上心間:“原來……原來我也是一個蠻子,是南朝百姓們心目中,最最痛恨的狗蠻子,不對,我的父王是南朝的親王,我怎麼會是蠻子,那……那我到底是個什麼人?”
聽聞蠻子出兵北郡後,他和百姓們一樣義憤填膺,因此才會加入義軍,他在有生之年,甚至從未想過自己會是個蠻子,是個異族人,他的長相與母親幾乎一模一樣,所以才會在洛都城中,被一個蠻子使者透過畫像認出來,害死了養父養母,如今前塵種種,一一湧上心頭,楊宗志才是欲哭無淚。
在他的手中,殺了不少蠻子,其中四國計程車兵都有,他一直自詡自己是個正宗的南朝兒郎,到了此刻,他卻是覺得眼前一黑,險些從馬背上墜落下來,裘仁遠扶住他道:“少主人,你沒事吧。”
楊宗志頹喪的搖了搖頭,一時間心灰意冷,到了現下,他猛然發現,自己竟不知自己作的是對是錯,他有一口胸中熱血,可從來也沒想到過,他的血脈中,還有一半的蠻子血統,他殺得那些……很多或許都是自己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