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暗器可用,像我這隻憑一刀一槍殺砍的人,實在難以敵擋他們這些人。真若是死在老劉昆的手裡,死在虎牢關,那實在是太冤枉了,但事已至此,自己若像那飛夜叉張保似的,一害怕就逃跑了,豈不惹人恥笑?
他不禁暗歎了口氣,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就昏沉沉地睡去了。在睡夢中他忽然覺得眼前一亮,他就驀然驚醒,掙開了眼睛一看,見已有人進到屋裡來了,卻是一個穿著鹿皮背心,背後插著寶劍的女子,正以纖手點那床旁邊放著的蠟臺。雲髻上蒙著青紗帕,沾著雨水,側臉兒是那麼莊嚴而秀麗,正是春雪瓶。
鐵芳就趕緊坐起身來了。春雪瓶扭頭一看他,就不讓他說話。他卻看比雪瓶的臉上仍有一副病容,他就忍不住問說:“病還沒有好麼?”
春雪瓶卻沒有回答。鐵芳又看見頂門的桌子跟椅子都跑到一邊去了,原來沒有用,門頂得雖那麼嚴,但春雪瓶進來了,自己竟連一點聲音也沒有聽見,真是羞慚!
雪瓶把燈點上,這才站在床前正色地說:“我因為有病,這兩天又覺得重了,我才不能夠跟著我爹爹的表姐她那輛車走。我是在西邊一個村子裡歇下的,歇了有兩天啦,那村子靠近大道,白天下雨的時候,就聽村裡的人說看見有幾個騎著馬帶著刀的人跑過去了,我怕的是有賊人又追上前面的官軍去打劫。”
鐵芳說:“村裡人看見的一定是我跟呂慕巖他們,我是跟隨著他們來的,預備後天與老劉昆到東邊的虎牢關去決一雌雄。”
雪瓶卻不管他這話,只是仍然說:“我十分不放心,到晚間,剛才,我又聽見了村中的狗叫,大道上有馬蹄聲,我想半夜裡在雨中騎著馬行走,絕沒有好人,我出去了就把他射下馬來。過去問了問他,他自己說名叫飛夜叉張保。”
鐵芳說:“唉!那人是在這對過的酒樓,因為我勸他不要幫助劉昆,我又提出你來,把他嚇跑了的,不想他又碰到你的手裡!”
雪瓶說:“我射得他並不重,我又放他走了,由他口中我才知道些韓大哥的事。我知道韓大哥被他們困在這裡的酒樓上,我才趕緊來救韓大哥。”
雪瓶口中一連說出好幾個“韓大哥”,鐵芳倒覺得臉上直髮熱,他此時很是件難,第一是人家病著,又是深夜冒著雨前來,應當讓人家到床上來歇歇,自己得趕忙爬起來才是。同時雪瓶既然來了,還能再叫人回去嗎?只好明天叫店家詫異一下吧,屋子裡忽然多添了一位女客。再說,雪瓶此時的態度頗有些脈脈含情,自己又為甚麼不依著父命母言,而與她說明白了很想跟她成親呢。
想到這兒,心絃不禁發緊,不單是不好意思,而又有些害怕,怕碰個壁。怔了半天,方才問說:“現在姑娘是騎著馬來的嗎?”
雪瓶點點頭說:“對啦!我來的時候,那酒樓已經關上門,我把門叫開,向他們問明瞭你住在這裡,我就趕緊來了。馬還存放在酒樓的門外,我還要趕忙去取,不然……”
鐵芳卻下了床,擺手說:“不要忙!老劉昆並沒有多大的能為,那酒樓中的夥計又都很老實,馬寄放在那裡絕不會丟。先請姑娘坐在床上歇息歇息,待會我還有話要對姑娘說。”
他用手拍著床布,拉展開被褥,就請雪瓶登床去歇息。雪瓶身上的皮背心跟衣服本來也多半溼了,但她有點不願去捱著那被褥,搖了搖頭,笑著,她這一笑更顯得美,但也更顯出病傭傭的樣子來。
鐵芳倒不由得嘆了口氣,就正色說:“雪瓶!以後你不要跟我再客氣了,你也不要再叫我韓大哥,我的身世,惟你曉得,我不姓韓,在韓家的那陳芸華,她現在是佛門弟子了,她已經不是我妻子,我如今只能說是你爹爹的兒子,是你的義兄!”一說到這裡,忽然感慨流淚,接著又說:“以後,我們若作義兄妹也行,若一一遵依我父母之意,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