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聞言,滿臉漲紅。
既遇名師,他一心想要做個好學生,如今卻捱了訓斥。偏生王守仁說的貼切,真是一針見血。
沈瑞小聲道:“先生,弟子錯了,弟子不該沉迷佛學,在功課上分心。”
“佛學博大jīng深,為師我也曾被深深吸引,並且從中學會‘善’字。善人就是善己,恕人就是恕己,使人xìng格豁達。就是道家奧義,瞭解深了,也能使人有所獲。可你尚年幼,正是該讀書的時候,為師不贊成你過早涉獵佛道兩門。佛家講的是放下,道家奉的是逍遙。在你學會做人,學會有擔當前,不應該去接觸這兩個法門。”王守仁道。
沈瑞羞愧得抬不起頭來,他不能否認這些rì子真的羨慕洪善禪師的自在。甚至他心底已經有了念頭,若是有一rì遇到大挫折或困境,那自己是不是可以效陸家先祖,在風景秀麗的地方修建一座禪院。
這樣的“放下”,又哪裡是真正的放下,不過是不負責任的藉口而已。
王守仁嘆口氣道:“我知道你看著冷清,實是心地良善。若你遇到落難需要幫助之人,會不會相幫?”
沈瑞是不屑做聖父的,很想要搖搖頭;現代人的冷漠刻在他的靈魂裡,使得他永遠不會像王守仁那樣,認為“人心本善”。可是他只是尋常人,又沒有傲視蒼生為螻蟻的魄力,真要遇到落難的人,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他還是樂意伸援手。
想到這裡,沈瑞便點了點頭。
只是他信奉是“人心本惡”,即便是有心行善,也會在保護好自己,不給自己添麻煩的情況下。
王守仁抬頭道:“可你想過沒有,憑一人之力,又能幫得了幾人?”
沈瑞回答不出,滿心糾結,他是真沒想過。他又沒有將自己當成上帝,怎麼會用老想著幫人之事?以他目前的狀況,還需要旁人相幫。
王守仁怎麼咬上“幫人”上了,“聖父”之類的形象,不應該是娘娘唧唧、囉囉嗦嗦,被人打個巴掌也要擔心是不是震了對方手疼麼?王守仁的形象與“聖父”完全不搭界,不要串演好不好。
越是熟悉,王守仁在沈瑞心中的“聖人”光環越暗淡。即便王守仁行事人品都使人尊敬,可到底接了地氣。
糾結著,沈瑞神臺突然清明,想到一個可能:“先生本是能享清閒的xìng子,卻依堅持科舉,到底是為了甚?是長子光耀門楣之責,還是想要功成名就澤披一方百姓?”
王守仁臉上露出笑意:“難為你會想到這個,為師確實存了這點愚念。我無心權勢之爭,只想造福一方百姓。若是有一縣之地,我會善待一縣百姓;若是有一府之地,我為會這一府百姓做主;若是有一省百姓,我會竭力為他們主持公道。”
說起心中抱負,王守仁眼睛直髮亮,意猶未盡,沈瑞卻聽得要冒冷汗。
王守仁這想法,並不令人意外,讀書人清高,不熱衷權勢的便多抱有造福百姓的目的做做官,可多是好心辦了壞事。
沈瑞驚訝是王守仁志向遠大,絕對不是終止與一省之地。在旁人看來,一個舉人侃侃而談,委實可笑,別說是巡撫一省,就是四品知府,多少官員熬了一輩子也熬不到這位置。
沈瑞卻是曉得王守仁rì後成就的,就從王守仁的話中聽出了桀驁。這樣的言論,要是被人歪曲,就是心懷逆反。
王守仁這番念頭,坦蕩無私,要是按照這般行事,也會成為一方百姓的好父母。可官宦之中,像王守仁這樣念頭的又幾人?天下烏鴉一般黑,出來一隻白的,只會格格不入。
明明知道此刻應該慎言,沈瑞還是忍不住道:“就是先生竭盡全力,也不過是治一縣、一府、一省之地,先生有沒有想過,有一個法子,可以讓更多的百姓得到心懷百姓的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