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先人廬墓在魏,所以不願去齊國做官,你卻以我私通齊國去告狀,此罪一也;魏齊發怒之後,把我打得滿地找牙,你卻一點也不勸阻,此罪二也;到了我昏死過去,已棄廁中,你還率賓客尿我。過去孔子說‘不為已甚’,你怎麼會如此忍心,此罪三也。今日至此,本該擰掉你的頭,以報前恨,你之所以還死不了,是因剛才贈我棉袍,尚有故人之情,因此能苟全你的命!”
須賈叩頭稱謝不已,范雎揮揮手讓他滾,須賈連忙匍匐而出。從這一天起,秦人才知道:威名赫赫的張祿丞相,原來是魏人范雎偽裝的。
次日,范雎入見昭襄王,報告了魏國有求和之意,並講明瞭一切。
昭襄王大為感慨:“寡人不知卿受冤如此。那今日就把須賈砍了吧,以解卿心頭之恨。”
范雎奏道:“須賈是為公事而來,自古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況求和乎?臣豈敢以私怨而傷公義?況且當初要殺臣的人,是魏齊。”
昭襄王又是一番感慨,準了與魏國講和。
須賈辦完了公事,回國之前來向范雎辭行,范雎盛情留他吃飯,讓他先在門房裡等著。須賈心裡還暗暗高興:不想自己成了秦國丞相的朋友了。
可是,只見各國使節與眾多賓客紛紛到來,卻沒人來請他。等客人到齊後,也沒人來叫他。須賈等得又飢又渴,胸中煩懣,無可形容。
開宴後,酒過三杯,范雎才把須賈叫進去,命左右擺一個小座位於堂下,讓兩個囚徒夾著他坐。小桌上也不設酒食,只放著一大筐炒熟的餵馬料豆,兩個犯人手捧豆子喂須賈,如同餵馬一般。
第十八章私人恩怨有時也能推進歷史(3)
眾賓客有點看不過去,議論紛紛,范雎這才將舊事訴說了一遍,大家恍然大悟。
須賈雖然受辱,但也不敢違抗,只能張嘴吃那料豆。吃完,還要叩謝。
這種官場上的庸碌之輩,能誣陷人,能打小報告,也就能受天大的恥辱,強勢者可以放心地作踐他。
果不其然,范雎瞪圓了眼睛數落他:“秦王雖然許諾講和,但魏齊之仇,我不可不報,留著你的狗命,回去告訴魏王,速斬魏齊之頭送來,並將我家眷也送入秦,兩國自然交好。不然,我將親自引兵屠大梁,你信也不信?”
須賈嚇得魂不附體,連夜奔回大梁,求見魏王,轉述了范雎的意思。
安厘王聽了,躊躇半晌。送范雎的家眷不成問題,可是要砍相國的腦袋,這事情怎麼做得出?
魏齊耳目眾多,早聽說了訊息。他左思右想,還是棄了相印,連夜逃往趙國,投靠平原君趙勝去了。
平原君是趙惠文王的弟弟,也是大名鼎鼎的“戰國四公子”之一。他之所以聲名遠播,一是因為豪俠仗義,門下曾有食客數千;二是因為治國有方,從趙惠文王元年起就拜相,後“三去相、三複位”,累計當了48年的相國。
魏齊跑了,這下魏安厘王就好辦了,他用豪車良馬,載了黃金彩帛,送范雎的家眷到咸陽,又跟范雎說明白了:“魏齊聞風先逃,現正在平原君的府中,不幹魏國的事了。”
昭襄王一向視范雎為“叔父”,一心要為范雎報仇,不禁大怒道:“丞相之仇,即寡人之仇。寡人決意伐趙,一來報閼與之恨,二來索取魏齊。”於是親率大軍20萬,命王翦為大將,一口氣攻下了趙國三城。
當時趙惠文王剛死,太子即位,是為孝成王。趙孝成王年少,由惠文太后執掌朝政,母子倆聽說秦兵深入國境,怕得不得了。
老臣藺相如那時已身患重病,告老還鄉去了,相國一職由虞卿接替,虞卿派大將廉頗率軍與秦軍僵持。然後對惠文太后說:“事急矣!請把長安君入質於齊,求齊國出兵相救吧。”太后答應了。